“爹爹没生气……我是为你伤心。「2」芙儿，郭杨两家三代世交，过儿的祖父铁心公和你的祖父啸天公是异姓骨肉，他爹爹杨康和我也是结义兄弟，当年，你们两个的祖父曾有言，说若是生下一男一女便要结为亲家，只是我和他爹爹都是男儿，便拜了兄弟，到了你们这一代，才有了一男一女，故而当年在桃花岛上，我便想着把你许配给过儿，完成先父和世叔的遗愿，以示我们郭杨两家世代交好。”

郭靖见郭芙听到许亲一事便低下了头，想了想，叹道：“爹爹不是不想着你，若是过儿品貌实在不过关，爹爹也不会只顾着郭杨两家的关系，却硬要把你嫁过去，这一点你娘也是知道的。”

郭芙听了，方才偷听郭靖说那些话的难受减轻了许多，轻声道：“女儿明白，爹爹都是为了女儿好。”

“你明白就好，”郭靖又叹了一口气，要女儿还杨过一臂的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改为了继续解释他不得不责罚她的原因，“过儿几次三番救过我和你娘的性命，也救过你好几回，这是恩情；他在英雄宴和襄阳战场上都立下了不少功劳，都是为国为民之举，这是大义。如今他没了使剑的右臂，武功废了大半，还身中剧，不知所踪……”

“爹爹，女儿明白，无论什么惩罚，女儿都没有任何怨言。”郭芙见郭靖说到后来，竟然说不下去，也不禁热泪滚落，哽咽道。

郭靖闭了闭眼睛，重重地点头，站起身，“好！芙儿，不愧是我的女儿，你既已知错悔改，便伸出右臂来。那柄剑呢？”

郭芙听得郭靖说要叫她伸出右臂，大感不妙，又闻郭靖问起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郭靖说的是那柄砍了杨过手的君子剑，登时心下一沉。

她想了想才想起来那柄剑被放在枕头下，说了出来。

郭靖于是从枕头底下取出那柄剑，拔了剑鞘。

他注视着圆头无锋，形似薄木鞭的剑刃，胸口如被一个大锤子狠狠捶了一通，然则也不得不忍耐下来，沉声道：“芙儿，你斩断别人一臂，我只能也断你一臂……之后寻到过儿，我再带你向他磕头请罪。你放心，爹爹以后一定会照顾好你。”

在树上偷听的杨过听见郭靖的话，又瞧见半截剑刃闪着寒光，登时吓得一颗心突突乱跳，只想：“郭伯伯怎么对女儿如此狠心？难道他真要断了郭姑娘一臂不成？”顿时愈发凝神目视，也不再看跪在地上的郭芙，只盯着那柄剑瞧。

不详的预感被证实了。

郭芙听到前半句话，脑子里一片杂乱。想她从有记忆起到现在，何时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如今突然听到要被斩断右臂，第一反应也是没了右手后她学会的万般技能都用不出来了，故而反倒没怎么惊恐，只是下意识想向郭靖求情。

她只是意外伤人不是故意伤人，哪怕按照江湖武林的规矩，也是杨过和小龙女先欺辱她在先，她反击在后，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此，何以就到了一臂还一臂的地步？

能不能换条手臂砍？她花在把左手变成惯用手上的时间还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为抗蒙做出一点贡献。

或者废了她一身武功，从此让她退出江湖也行啊。在古代做买卖她很熟，朝廷国君昏庸，襄阳城军费不足的事她也能帮得上忙……

郭芙还没想好要怎么求郭靖稍微通融两分，就又听见郭靖说要她向杨过磕头请罪的话，心中登时生怒，只道：“要我磕头请罪？我凭什么跪地磕头？”

郭芙抬起头，正欲和郭靖说清当日之事，可是一抬头，她就看见印象中那个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爹爹虎目含泪地看着她，举着剑，等着她把手臂伸出来。

她的视野顿时模糊了，想起自己刚刚才说的无论任何惩罚都接受的话，意气上来，也发了狠，压着嗓子说了声“好”，眨出泪水，握紧了拳头，伸出了右臂。

杨过吓得眼睛一瞪，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又听到郭芙开口。

“在这之前，还请爹爹先听我说两件事。”

“……好，你说。”

“现在襄儿还在外面，襄阳军情又急，妈妈身体还没养好，所以我断臂这件事得先瞒着妈妈。等她身体好了，我的伤也好了，我们再跟她说。到时候爹爹要说是我自己砍的手，是我为了表明与曾经的自己一刀两断之意。如此妈妈虽然伤心，但也会为我欣慰。”

“……好。爹爹答应你。”

“当日之事，我与杨世兄的争执内容如今提之无益，那时候我也确实有伤他之心。但女儿发誓，那一刻只是想发泄他侮辱我和打我的怒气，以为最多就是砍他几道口子叫他多躺几天，万万没想到那柄剑锋利无比，以至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如今我还他一臂，便算两清，只要襄儿安全回来，往日种种我都不再计较。所以女儿事先申明，要我向他磕头请罪，女儿决计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