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声眯起细长的眼眸, 漆黑的眸色中带上一丝诧异:“你说什么?”
是他听错了,还是陆想脑子有问题?
陆想竟然问他喜不喜欢林瑟瑟?!
他从未生出过想要娶她的想法,更没有兴趣抢他人之妇, 哪怕她在校场外向他表白, 他也都直接了当的拒绝了她。
这足以证明他对林瑟瑟没有男女之情了吧?
怎么陆想还会问他这种蠢问题?
当陆想看见司徒声那张写满了‘我已经准备好自欺欺人’的脸庞时, 他便忍不住为林瑟瑟叹了一口气。
喜欢这样的木头疙瘩, 一定很辛苦吧?
陆想正想用自己老道的经验, 戳破他自欺欺人的保护壳, 司徒声却先瞥了陆想一眼:“我倒是忘了, 除了景宁公主, 你还没有过其他女人, 问你也是白问。”
陆想:“???”
他到底是怎么好意思用这样大言不惭的口气, 说出了这样令人恼火的措辞?
就说的好像他自己除了林瑟瑟,有过其他的女人似的。
陆想撂下苹果, 忍无可忍的质问道:“你若是不喜欢她, 那她被皇帝宠幸的时候, 你回去喝什么酒?抽什么旱烟?”
“还有那老东西给她送毒汤的时候, 你倒是别飞奔过去拦住她啊!”
“哦, 对了!你说你把她当妹妹看, 那你听见她表白心声,就该躲她远远的, 而不是跑上去亲醒人家——”
陆想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令司徒声忍不住沉默下来。
他垂下眼眸,紧紧抿住薄唇,将唇线压成一条直线。
不知过了多久, 他缓缓开口道:“想做便做了, 和喜欢她有什么关系。”
是了, 他就是突然想喝酒,想抽旱烟了,和林瑟瑟被皇帝宠幸又有什么关联。
他跑过去阻拦她喝毒汤,那是因为她暂且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要留着她,不能让她被太上皇毒死。
至于为什么亲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便更简单了。
他一开始就问她了,是想自己醒,还是他帮她醒过来。
她非要跟他拧巴着来,他见不得旁人在他面前嚣张,只不过是想教她做人罢了。
见他死鸭子嘴硬,陆想把脸凑了上去:“既然和喜欢她没关系,那你也亲我一口呗。”
司徒声的脸色黑了黑,一脚踹在了陆想的膝盖上:“滚蛋!”
陆想吃痛的抱着膝盖跳了起来,他一边吸着凉气,一边嘟囔着:“你就嘴硬吧,总有你后悔的那天。”
司徒声额间的青筋突突跃动着,他抬起阴恻恻的眼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陆想。
后悔,他有什么可后悔的?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便是她有了皇帝的子嗣,他的心底也不会有一点波动。
陆想还想说些什么,他正要开口,帐篷外却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不等司徒声皱眉询问刘袤,陆想便挥了挥手:“没事,是我爹。”
他眸色一怔:“你怎么知道是你爹?”
只听说过听声辨位,这听脚步辨人,他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陆想神秘
兮兮道:“耳朵会记住你重要的人,哪怕不用你刻意去记,你也能听出他的脚步声来。”
司徒声挑了挑眉,似乎是对陆想这话有些存疑。
陆想也没有机会再解释什么,因为他爹已经健步如飞的闯进了帐篷里。
陆父的山羊胡上沾满了白色的雪花,瘦长的脸庞拉的像是驴脸似的,眼底溢出愤怒的火焰,仿佛随时都会从嘴里喷出一团火来。
他往司徒声身侧移了移脚步,小心翼翼道:“爹,我刚才赢了一场比试……”
话还未说完,便听陆父怒吼一声:“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逆子!”
倒也不怪陆父生气,原本接到陆南风送来的那封信时,陆父便询问过他,有没有报名参加今日的比武招亲。
当时他信誓旦旦的告诉陆父,他绝对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参加那种无聊的打擂。
陆父压根就没质疑过他的话,许是怕他心里不舒服,还让他母亲劝慰了他许久。
谁料昨日陆父上朝时,听着皇帝命人将比武招亲的名单一念,排在头一个的便是陆想。
气的陆父下朝之后,连夜将陆想锁进了暗室里头,他母亲知道此事,更是哭着闹着跑进了暗室,祈求他能老老实实的待在暗室里,不要去参加打擂。
陆想嘴上答应的好,结果一转头就穿上丫鬟的衣裙,一身女装撒丫子狂奔到皇宫里来。
为了支开陆父,顺利打完第一场擂台,陆想还命人来给陆父送信,说是陆母哭晕了过去,半个时辰都没醒过来。
结果陆父着急忙慌的赶了回去,陆母却正在戏园子里和闺中密友一起看戏,陆母见他找来,一脸心虚的说什么就那一场了,限量版的,以后不看就没有了。
好家伙,又是金蝉脱壳,又是声东击西,连调虎离山都用上了。
陆父现在杀了陆想的心都有了,这小王八蛋竟然用他教的兵法来对付他!
毕竟是陆想欺骗在先,他自然也没什么底气说话,他神色卑微道:“爹,你听我解释……”
陆父暴跳如雷,再一次打断他:“狗屁!我才不是你爹!你是我爷爷——”
陆想勉为其难道:“那行吧,孙子你听我解释……”
陆父彻底炸了,他冲上前去,一巴掌扇在了陆想的脑瓜子上,打的陆想嗷嗷乱窜。
司徒声见两人像是猫捉老鼠一般,一个追一个躲,心中却是忍不住生出了些羡慕之情。
几曾何时,他也和父亲这样吵闹追逐过。
兄长和母亲便坐在一旁,手里捧着瓜子和热茶,看热闹似的说着笑着。
不过短短四年时间,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陪他出生入死的父亲,被火焰吞噬的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来。
最疼爱他的哥哥,在那场熊熊烈火之后,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过分毫的踪迹。
还有他那个性子温婉又爱美的母亲,为了躲避太上皇的追踪,瞒着他剪去了一头长发,提心吊胆的苟活在晋国的某个角落。
他们一家人到底做错了
什么,要承受这样的苦难和别离?
司徒声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似乎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陆父也追的有些累了,他额间布满汗水,指着陆想道:“你别忘了,你是陆家的独子!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九泉之下如何向你祖父交代?如何对陆家的列祖列宗们交代?”
陆想终于收起了面上漫不经心的态度,他沉默许久,对着陆父屈膝下跪:“爹,您曾教导过我,男子汉要顶天立地,敢作敢当。”
“我一时混账,夺走了公主的清白,哪怕豁出命去,也要为她负责。”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毅然决然的坚定。
陆父面色一白,脚下颤了颤,险些没有栽倒过去。
他终于明白过来,陆想为什么非要不顾劝阻,一定要来参加今日的比武招亲了。
若是方才,他还觉得自己有可能劝动陆想改变心思,如今他便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的面容像是一下苍老了十几岁,鬓间的白发横生,干裂的唇瓣蠕动了半晌,才像是认命似的,缓缓阖上了眼眸。
陆想看着陆父那苍老悲伤的模样,心中也是不怎么好受,他对着陆父磕了三个响头:“孩儿不孝。”
陆父没有说话,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帐篷外慢慢走去。
“我会尽我所能,护陆想周全。”
这话是司徒声对着陆父说的。
也是他对陆父许下的承诺。
陆父听到这话,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叹了一口长气,也没有回应什么,迈步便离开了帐篷。
许是陆父走后没多久,刘袤就进来提醒道:“即将开宴,皇上请千岁爷前去大殿用膳。”
这大殿建在校场外,原本是供皇室举办家宴所用,但到了太上皇那一辈,每月一次的家宴就被取消了,这大殿也理所当然的被闲置了下来。
正好今日比武招亲,这大殿便又派上了用场,成了皇室以及今日参赛的贵族子弟用膳的地方。
因为中午用膳的时间比较紧,只有半个时辰左右,皇帝便提前让宫女们摆好了午膳,只等着众人到场就可以用午膳了。
司徒声微微颔首,拽起面色沉重的陆想:“你就不要去了,我给你准备了单独的午膳。”
皇帝自以为旁人瞧不出,其实早在南山校场的那次,司徒声便看出了皇帝的小心思。
不过就是想利用嬴非非的婚事做文章,与平阳侯府牵桥搭线,也好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直到足够与他抗衡。
原本皇帝直接赐婚就是了,偏偏皇帝自作聪明,非要多此一举,用比武招亲的方式将嬴非非嫁给高畅。
如今陆想横插一脚,皇帝自然是会想方设法的让陆想输掉。
按照司徒声对皇帝的了解,皇帝来明的行不通,必定会对陆想耍些见不光的阴暗手段。
他又叮嘱一句:“你自己也注意点,不要乱吃东西。”
见陆想点头,司徒声才放心离去。
虽然陆想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下午的擂台,还是简单的吃了两口。
待他用完
午膳,便回了陆家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