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比尔也露出了微笑,“我原谅你,我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你不要再对我的神不敬,因为我也从未不敬你的祖父,太阳神赫利俄斯。”
美狄亚答应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
“我曾听闻过厄洛斯之箭的威名,先知,请您告诉我,那是无法阻挡的箭吗?是否一旦我被箭射中,就一定会迎来您眼中的结局?”
第一次当先知的西比尔:“……爱情使人盲目,在您心中燃起爱火前,谁也不知道那火焰能有多热。如果您愿意听取我的建议,纯洁的祭司,当阿尔戈号入港靠岸后,您可以暂时留在女神的神殿中,我想,应该没有人敢亵渎在诸神中享有特殊地位的赫卡忒女神的神殿。”
美狄亚眼中冒出火光,愤愤道:“真是可恨。难道我没有按时祭祀众神?难道我曾对诸神不敬?难道一个被伯父赶出来的丧家之犬也比我高贵?他有什么值得天上的神垂青?若非有我,他只会死在科尔基斯的土地上,当我父亲犁田时撒下的肥料!”
西比尔在对伊阿宋的看法上和美狄亚——目前完全没有爱上对方迹象,相反还对这个罪魁祸首充满厌恶的美狄亚——一致,她深以为然,“我正是因为他不像个英雄,做了许多龌龊事,还厚颜无耻而不自知,所以才特地来到这里,以免您在爱神的金箭下成为异国王子的俘虏。”
“您的恩惠让我铭记在心!光辉的西比尔,手持医典的拯救者,以我祖父赫利俄斯的名义起誓,美狄亚将终生视您为最亲的姐妹,让我们在一个杯子里喝酒,无论您如何对待我,我都将十倍百倍地如何对待您。不要回去那简陋的居室了,那是给外邦人住的,不是给美狄亚的恩人与姐妹住的,让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我会给您一个幸福的美梦,并祝愿您的生活比梦境更美好!”
西比尔客气地推脱了几句,但是美狄亚依旧坚持,还道这是她为了先前的无礼冒犯做补偿——美狄亚这么一说,即使西比尔完全没觉得睡一回公主的床榻算是补偿,但是“入乡随俗”嘛,她也只好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客随主便的西比尔在美狄亚刚起身的时候就醒了,这位极东之地的公主要去赫卡忒的神殿里“做早课”。
态度和昨日不可同日而语的美狄亚再度邀请西比尔跟她一起去神庙,请她不要让自己无法完成女神的嘱托。
西比尔吃软不吃硬,只能开口解释道:“我决非心存傲慢,美狄亚,也不是有意为难你,但是在进入科尔基斯之前,阿波罗令我承诺,绝不与那位女神有牵扯,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我连提都别提她呢。我不能违背对神的诺言,那些不敬神的人会得到怎样的下场,世上没有一个人不恐惧。”
美狄亚唉声叹气,“您这么说,可是难道只有对艺术神的不敬是不敬,对伟大的三相女神的不敬就不算不敬吗?亲爱的西比尔,我得直截了当地告诉您,您要相信,这并非是因为赫卡忒是我的保护神的缘故,我原是为了您才说的这样的话:这里是科尔基斯,这里的太阳是我的祖父赫利俄斯,在很久以前,旧的《神谱》都还没诞生之前,我的祖父就是在这块土地上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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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比尔于是愁眉苦脸道:“我能怎么办?诸神在上,还不如叫海鸥抓起我的肩膀,把我叼走呢!太阳与大洋的后裔,荣耀的美狄亚,我只是一个凡人,连那些从未有幸登上奥林匹斯山的塞尔提都能欺负我,若非得到阿波罗的保护,我情愿一辈子放我的羊!您说那位在诸神中亦享有特权的大神预见到了这一切,那么可想而知,若是她不想为难我,必不会叫我违背对阿波罗许下的诺言。唉,帕利斯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事,可他最后倒是幸运地得到了爱情,而我,却要因为不敬神而面临厄运了。”
美狄亚摇头,握住了西比尔的手,安慰道:“那是位爱笑的女神,虽然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从未给人以莫名的恐惧,你只需要献上你的敬意和信仰,至于其他的,自有神明的保护。”
西比尔心想这话反过来说也一样啊,阿波罗也会保护她啊。
又是几番推托,最后,西比尔在美狄亚愈发难看的脸色下坚持道:“我已许下了诺言,就不该违诺。世界上没有遵守承诺反倒有罪的道理,如果存在这样的道理,那就不是我的道理。若是女神要因此惩罚我,我也绝不后悔。”
美狄亚额前闪过一抹阴影,她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若是女神发起火来,你的阿波罗可未必来得及救你呢!”
西比尔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不会改变,她微笑道:“若是我的阿波罗会来救我,那么来不来得及又有什么要紧,他会永远记着我,所有被缪斯亲吻过的诗人和乐手都不会忘了我。”
西比尔说得信誓旦旦,美狄亚也没有办法——怎么可能强拉着人去神庙呢?
然而才说了这样的话不到一天,西比尔就不得不主动前往赫卡忒神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