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郭伯伯郭伯母带回桃花岛后就和你姐姐还有二位武兄一起读书习艺，后来郭伯伯带我到全真教去拜师，只是我年少叛逆，因为不忿师傅苛待，叛师反教，闯下了天大的祸事，只是郭伯伯郭伯母待我一直如初，故而我才能有今日。”

这些事郭襄早在黄蓉跟她说起杨过和他们家的过去后就找人打听得差不多了，她其实更想知道的是杨过还在桃花岛时候的事。她没去过桃花岛，但她也是桃花岛的后代，最近便忍不住想，若是她和杨过一起在桃花岛长大，她肯定不会叫爹妈把杨过赶走，那样他们就能从小一起长大，一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郭襄追问，杨过也不好不说。

若是年少时，他第一时间想起的定然是大小武和郭芙对自己的坏处，但是时过境迁这么多年，他就算再心胸狭隘，也不至于一直记到现在，于是年近四十再往回看，看到的反而都是些年少不知愁的小美好。

杨过知道郭襄没去过桃花岛，便先跟郭襄介绍桃花岛的地貌和建筑。他说得娓娓道来，说到一个地方，便要解说这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们在这地方又做了什么。

“……一年四季都少不了花，只是你姐姐那人最爱戴花环，哪里的花开得漂亮了，她就到哪里祸害去，还招猫逗狗，后山上本来跑着一群野鸡，也被她捉了来给拔了尾羽，说是要做毽子，其实她哪儿会做？大小武也不会，最后还不是找到我头上。嘿，我那时候傲气，故意不帮她想等她说几句好话，哪知道岛上的哑仆里也有会做的，最后她故意在我面前玩那毽子，好得意么。”

“……藏书阁里有几本书被你姐姐打瞌睡时涂了墨上去看不成了，我翻到后一看就知道是她干的，她也会藏，塞在书柜最下层的后面……”

“……郭伯母不常下厨，除非她嘴馋了抱着人撒娇，最后郭伯伯明明也享了口福，偏还要说她几句把她说得恹嗒嗒的……”

……

郭襄听着听着没了兴趣，又不好直说她关心的其实不是自己姐姐的幼年而是杨过的，便只好耐心听着。好不容易听杨过说尽了，她忙不迭地问起之后杨过在古墓的日子。

杨过听到古墓二字，顿了顿，笑道：“你也说那是座坟墓了，环境还能好到哪里去？至于日子么，我天天跟着姑姑练功习武，也没什么好说的。”

……

雕花长廊尽头，郭芙蹑手蹑脚地往后退，然后换了个方向悄悄回房，一边洗漱一边思考。

她又把杨过对郭家心有执念的解释捡起来了。

旁观者清，郭襄估计是被神雕大侠的滤镜蒙住了双眼，但她没有。杨过话里话外的，明明就是对郭家的事好奇不已的样子。

这倒是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偏偏不好好问，硬要拐弯抹角地引着郭襄说。可郭襄又能说什么？还不是只能说说他们姐妹间的事。不然郭靖黄蓉终日忙于军务，郭破虏为人憨直讷言，成天里对她说教和她吵架的人还不是只有她这个大姐。

就这样，他也憋着不问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显然是问不出口。

可又有什么问不出口的？郭杨两家三代世交，郭家的事，他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再没人会有意见。

他之所以自己心虚，不过是出于他的执念。

难道说即使她服了软，他还是不满意，依旧觉得自己和郭家人有差距吗？

还是说从他的视角看整件事都是另一个形状，以至于在他心中，这次之后他永远没了补偿少时遗憾的机会，所以才痛苦成那个样子？

这人心思敏感脆弱到这种地步的么？

郭芙想不通，就免不了一直多想，但是光想又能想出什么来？之后的几个月里，哪怕偶尔得了闲暇有机会处理心中困惑，杨过又若有若无地躲着她，反而叫她郁闷又生气，也歇了和对方来往的心思，只暗暗留心，把这个问题当作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仅有的娱乐活动，放松一下被战争敲打的精神。

等到清明前众人离开襄阳去华山给洪七公和欧阳峰扫墓，重定天下五绝，新鲜出炉的“西狂”杨过携妻子小龙女率先离去归隐，郭芙则回了襄阳继续守城，一年过去，郭芙才渐渐忘了这么一个人，把注意力都放在该怎么叫耶律齐在襄阳城破前独自离开，不要和她一起殉城的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