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娜吐了吐舌头,迅速调整表情。
合租房的社畜们,踩着最后时间离开家。大门关上的下一秒,隔壁的门开了,林归穿着一身西装走出来,头发梳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眼中的凌厉更加清晰。
黄娜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鹌鹑式的走在前面,匆匆进了电梯。
陆汀站到林归身边,看了他一眼:“你今天要去其他地方吗?第一次见你穿得这么正式。”
“嗯,你得陪我去趟森源。”林归的存在于林家不是秘密,却是头一次以活人的姿态露面,林家上下,尤其是本家这边对此十分重视。
他们可不能让这位祖宗没名没姓,所以今天特 意请他出席股东大会,不只是要让森源集团的人都知道林家有这一号人,更是要让林归以新身份立足于集团内部,好方便他往后行走。
陆汀有点发愁:“什么时候?我今天上午挺忙的。”
林归:“上午十点。”
陆汀:“我跟李哥商量下吧。”
李骞对自己的态度,陆汀再清楚不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一定会答应请假。果不其然,刚说完前半截,李骞就抬手打住。
李骞:“你去吧,工作可以先放一放。”
李骞是个商人,有市侩的一面,无论林归和林家是什么关系,只要能和森源集团拉近关系,他都会答应。
背靠大树好乘凉,他需要和森源这股东风搞好关系。所以陆汀和林归这两条纽带,他要好好供着。
上午十点,森源集团最大的会议室内,举行了股东大会。
他们都是林家人,此刻每人面前都有两份文件,是股权让渡协议。经过族里商议,每个手持森源股份的林家人,都要拿出一部分股权给林归。
做这个决定,很大的原因是最近有风言风语。
林之炎不在意旁人眼光,亲自带一名面生男人去小公司的事在家族里传开了,有些脑子不清楚的就故意中伤,说那人会不会是林兆琛的私生子。
私生子和林家两位当哥的相处这么融洽,鬼知道在背后用了什么龌龊手段。
这些话传到林兆琛耳朵里,他当即气得骂娘,连威严形象都不要了,命人把谣言的源头分子叫去了祠堂,亲自家法伺候。
那人被藤条抽了三十鞭,至今没能爬的起来。
外界的流言蜚语最是恶毒,伤人于无形,林兆琛不想林归身份被恶意揣测。一想到那些污言秽语会传进林归的耳朵里,火气就一阵阵的往上窜,都快得脑溢血了!
于是抽完人的当天,他召集了族中老小开了大会。
之前听林兆琛说林归显灵,族里的人已经觉得玄幻了。如今又听说林归居然人形姿态回来了,大家议论纷纷,怀疑林兆琛想从他们手里骗走股份,故意整了这么一出。可这话太得罪人,谁都不敢说,就退而求其次,摆出担忧的表情道:“董事长,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我会认不出自己的小叔叔?林兆琛气笑了,心想,到时候你们睁大狗眼看清楚,到底有没有认错。
其他人心里抱有的想法是,协议签不签看了人再定夺,而你一个堂堂董事长要是真被江湖骗子给糊弄了过去,说出去能笑掉旁人的大牙。
一群人中,有一位老人。
本家这边的老一辈短寿,林兆琛往上的全都不在了,余下这位,是远房亲戚。据他自己所说,年轻时候曾有幸见过林归,惊为天人。他今天来,是作证的,如果那人真是林归,他一定能认出来。
老人高寿,马上就要一百岁了,却一点不糊涂。他精神抖擞地两手撑着拐杖,坐在林兆琛对面的椅子上。
“怎么还没来?”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点不满。
因年龄缘故,族里对他十分尊重。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等人是什么时候了。
林兆琛:“约的十点,快了。”
老人冷笑:“一个晚辈也好意思让我等。”论年龄,林归算上冥寿都不如他大,让他等实在有点不像话了。更何况,即将来的那人很可能是个冒牌货。
助理敲门走进来,附在林兆琛耳边说了一句。林兆琛激动起身,两个儿子随自己出去迎接。
身着西装的男人一出现在视野中,众人脑海就空白了,这气势,能是骗子吗?现在的骗子素质这么高?
林兆琛引林归进门,男人一抬眼,便看见稳坐着不动的老人。
林归坐的是首座,林兆琛一早就给留了出来。此刻他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态度不卑不亢却是满满的敬重,“林家能走到今天,全靠小叔叔您照拂。所以今天请您来,是想让渡一些股份给您,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几分钟就好。”
怕林归拒绝,林兆琛急忙道:“这些都是做晚辈的一点心意。”他扫了陆汀一眼,俯身快速对林归道,“您只拿分红就行,整个林家都替您打工。这个社会,有钱有闲,才能更好的陪伴家人。”
林归给了林兆琛一个赞许的眼神,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拒绝。
林家能发展到如今规模,是当初父亲狠心将他作为阵眼换来的。林家不给,他不会强取,若是主动往他手上送,没道理不要。
首座上的两人也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只有几人,将注意力放在老人身上的。
从林归出现起,之前还咄咄逼人的老人如同被灌入了水泥,僵住了。只有就近的人发现,他捏着拐杖的手抖得厉害,不是激动,而是恐惧。
<b r /> 已经死了几十年的人,突然以死前的容貌出现,换做是谁都会吓破胆。
饶是知道族中一直供奉,每年也去祭拜,老人依旧无法控制情绪。那张脸化成灰他都认得,是林归,是林归回来了!
老人终于抬起手,指着对面的男人,“是你,是你……林家的小少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林富,字岳山。”只有老一辈的才会起了名,又起字,林归笃定淡然的表情,让老人怔了怔,紧接着便是疯狂点头。
这会儿,他再不敢自称什么哥了。
人在鬼神之前何其渺小,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要好好斟酌,怕被怪罪。
族中的百岁老人如此失态,其余人也纷纷露出异色。只有一些年纪较轻的,秉持着尖锐的怀疑的态度,他们正想开口提出疑点,首座的男人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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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神色很淡,眼神中藏着锋锐的光,鹰隼一般,被盯久后令人很不舒服。年纪大约四十左右的胖子皱了皱眉,暗自惊心。赌|博这事他做的很隐秘,连家里人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会不会为了装神弄鬼,特意在今天之前去赌|场调查过?
林归闭了闭眼,似乎在倾听,又似乎在感知。
会议室中,摆放的盆栽簌簌动起来,在场的人无一不惊骇,有些甚至站起来远离。
短短十来秒,在场的每个人都仿佛经历过一场生死。他们害怕,想走,却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按在原地。并且清晰的感觉到,那股力量穿过他们的身体,穿过钢筋水泥,在一棵棵植物间传递。
那是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沟通方式。
林归睁开眼,浅色的眼眸晦暗,他对胖子说:“你的债主到了。”
胖子不信,起身扑向窗口,探头往下看。高楼下的,几个蚂蚁大小的人黑衣人从白色面包车里出来,其中一人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
胖子看不清人脸,兴许受林归影响,他竟然觉得那张脸很像赌|场的打手头头黑哥。
森源大楼的保安队是经过正规培训的,普通人根本斗不过他们。
林兆琛拿出手机,看着其他人道:“既然有人不相信,眼下就是最好的证明时机,我会通知保安部放人上来。”
胖子挥舞着手喊:“别让他们来!我信了,我信了!”
“你还真赌了钱?!”胖子的父亲大喝一声,一巴掌扇过去,“你不是答应我再也不赌了吗!这才安分几年!”
不一会儿,几个彪形大汉乘坐电梯抵达会议室楼层,直接将胖子揪了出去。胖子的父亲再生气也无法无视儿子挨揍,心疼的扑上去帮忙。
林兆琛早知道那胖子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没想到他居然赌|博输了那么多。意识到什么,他扭身跟林之炎交代,让他去查一查胖子最近的行踪,以及接触过的人。
要堵上那么大的钱财窟窿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担心胖子从公司里挪钱。
一门之隔,外面是求饶声,而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每一个被林归视线扫过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紧绷。他们心脏狂跳,既期望他能再挑出几只蛀虫,又害怕蛀虫也包括自己。
林归顺他们的意思,随手点了一个人,“昨晚归家时,你撞死了一条狗。”
站起身的男人半张着嘴,哑口无言,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满头冷汗。他心虚地替自己辩解:“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是它自己突然冒出来!”
林归视线半垂,那只狗就在男人脚边,狠狠咬着他的裤腿不放。浑身怨气,黝黑眼睛中满是哀鸣。它转头,冲着陆汀的方向嗷呜一声,踉跄跑来。
先是绕着陆汀的脚转了一圈,躺倒在地,又跑了一圈,再次躺倒。只是第二次之后,它便不动了,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陆汀:“你是说,他第一次撞你后,你还活着。然后他开车,又撞了你一次。”
小狗这才翻身蹲到地上,用脑袋去蹭陆汀的膝盖。
在场的人惊住了,因为在这之前,他们谁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陆汀身上。如今这两人一唱一和,除了惊叹他们的能力之外,更多的是忌惮。
肇事者瘫软在凳子上,他昨晚因为私下投资失败的事,心情很糟,刚好,那只狗突然蹿出来。
被撞飞出去后,小狗跌跌撞撞爬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近来的所有心烦都在这一刻爆发,心一横,轰下油门再次把车开过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这一次,狗是彻底死了。
血从它嘴里流出来,被车灯照地反光的眼睛,直勾勾的望向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