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雌兽可能是习惯了,有的带崽雌兽还龇牙咧嘴试图将这只开屏孔雀赶走,可是安澜以前从未见过如此精湛的表演艺术,因为过于震惊,她的表情甚至还凝固了一瞬间,好不容易撇开头去,就对上了圆耳朵那恨铁不成钢的视线。
安澜:“......”
说实话,那一刻她真想说“你行你上”。
然而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圆耳朵是个什么癖好,这家伙要是生在人类世界估计得是什么能出书的风流人物,而且还是能出一个系列的那种,有合眼缘的异性它是真的上啊!
距离黑鬃斑鬣狗表态才过去没几天,距离雄性斑鬣狗们活跃起来也才过去没几天,圆耳朵就将纸上谈兵版选秀攻略付诸实践,身边时时刻刻围着两只以上正在示好的雄性。
按照斑鬣狗的习性,这时就应该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合不合得来,然而这只它看着也喜欢,那只它看着也喜欢,给出去的信号就十分复杂错乱,每每导致想要繁衍的雄性斑鬣狗大打出手。
时间久了,安澜总觉得自己看圆耳朵时看到的不再是斑鬣狗,而是一个行走的表情包,上面写着一排大字——“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不要再为我打架了!”
这暗流涌动的家里只有坏女孩还有一点温度。
不知道是对接连养死四只幼崽的历史产生了心理阴影,还是对这大半年以来带亚成年带到吐血的历史产生了心理阴影,坏女孩对所有接近它的雄性都不假辞色,哪怕对不停暗示的“万人迷”也是一样。
“万人迷”是一只受欢迎程度较高的雄性,当年刚加入本氏族时还曾引发过黑鬃联盟和先代王室联盟的争斗,以人类眼光来看它都算长得不错的类型,脸短短的,耳朵软软的,皮毛非常光亮,就是有点过分矮小,站在任何一只大体型雌性跟前都会被对方的影子完全笼罩。
坏女孩驱逐了万人迷,正好把它赶到了表姨所在的血亲群体当中,又产生了一个大胆想法的圆耳朵不敢直接追进去,只得败兴而归。
毛毛此时已经快要四岁,就第一次繁衍来说已经算是拖得晚的了,看到有漂亮雄性往风口靠,它当即站起来用祖传的方式和对方“打招呼”。
一来二去,两只就这样看对眼了。
安澜觉得有意思,很是看了一阵子这对新出炉的限时爱侣的热闹,随后才跟着耐心告罄的坏女孩离开水源地,同其他联盟成员及只雄性一起朝着猎场进发。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
这将会是自己和毛毛见的最后一面了。
悲剧发生在四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当时母亲已经接近临盆,虽然它想独自去寻找合适的巢穴,但安澜还是远远地跟在了后面,生怕对方在这个过程中遭到什么不测。
大概是同氏族成员掌握的公共巢穴和废弃巢穴地点都有点相似,在母亲最后安顿下来的地方、也就是安澜的出生地边缘不远处,她嗅到了另一个极为熟悉的气味。
这个气味......说实话不太妙。
首先,但凡还有余力清理巢穴、制造遮挡,正在分娩的雌兽就不应该传出这样浓厚的容易吸引掠食者的血腥味;其次,就算传出来血腥味,也不应该带着腐烂的气味。
安澜本不想顺着味道走过去,以免惊扰到可能正在分娩的对方,然而她越想越觉得不对,最终还是选择到能看到巢穴入口的地方检察情况,还冒险发出了几声低吼呼唤自己曾经的同伴。
巢穴里面没有回应。
准确来说,没有能够被察觉到的回应。
天色已晚,光凭借视力实在不能确定什么,安澜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尝试到更近的地方去呼唤对方,看看有没有搭把手的可能性。
其实她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雌性斑鬣狗分娩时需要用到交/配/器/官,幼崽刚一出生就是满配,块头本来就大,更何况还要从那么纤细、狭长的产道里挤出来,稍有不慎就可能难产卡死,从而侵害母体的生命健康。诞育头胎时出事的概率尤其高,第一次生育后产道形成撕裂,今后再娩出幼崽就会相对容易一点。许多观察学者由此通过撕裂情况来判断雌兽的年龄和生育情况。
不幸的是,毛毛大约撞到了那个概率。
没有人类的介入,即使它还活着、自己也愿意接受帮助,安澜能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凭借牙齿和爪子很难做什么精细操作,最后形成的伤口会非常巨大,严重失血加上已经存在的感染,还是一样必死的结局。
天色蒙蒙亮时,她到底还是顶着更加强烈的气味走到洞口去看了一眼。
年轻的斑鬣狗侧躺在洞穴浅处,肚皮鼓鼓囊囊,嘴巴张着,舌头微微外露,两只明亮的灯盏似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两条黑暗的孔洞的甬道,总会被整理得很洁净的皮毛沾满泥土、血迹和分泌物,昆虫们似乎知道觅食的机会到了,从四面八方攀到了掠食者的身上。
安澜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她明白——不可征服的死亡已经带走了祂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