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剑出山河(1 / 2)

社稷山河剑 退戈 12007 字 5个月前

妖境委以先锋的确实是群令行禁止的精兵,兵马整肃,一万多人刚跳过帷幕,被谢绝尘这猝不及防的一顿轰炸,瞬息间折损过半,连同先遣的将领也跟着阵亡,可谓损失惨重。

幸存下来的少量士兵分布在不同方位,此刻全成了蒙头转向的游兵,不知该往何处进击,架起那些尚有一息存在的同伴,心有余悸往远处挪动。

仍留在妖境的部伍不明此地情形,可见龙脉两度异常,又接不到先头的消息,暂且停下了行军的脚步。

那浩浩荡荡的敌潮,竟真叫几个年轻人给挡住了。

陈驭空自嘲一笑。

他自诩陈冀之下第一人,而且早晚还要踩到陈冀脑袋上去,问鼎江湖剑客之巅峰,现在想想真是负尽狂名。

当下的这帮年轻人,没一个不疯的。衬得他都格外中规中矩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长剑。

纵是把绝世的宝剑,陪他在这荒凉地饮了十几年的风霜,剑身上也多出了消磨不掉的残痕。

刃已不如当年那般锋锐了,光芒亦不如当初清冽。老旧得蒙上了名为岁月的尘,将他一生来不及书写的凄哀余憾一并敛入其中。

黑发已白,人事已衰,他没在广莫天地中闯出他的豪情,却已空泛地过完半生。江湖的后浪迫不及待地冒出尖儿来,将他们拍到底下。

一时间有千般感叹与万种欣慰。

总担心人境失了陈氏这根巨木便青黄不接,难以为继,看来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造化,不必由他们这帮老家伙挂怀。

“你还有什么是没来得及告诉我的?”陈驭空惊魂甫定,说话的音调听起来怪声怪气的,“你们这里总没有什么龙的遗泽、龙的亲戚吧?”

倾风风轻云淡地道:“有啊。”

陈驭空尾音高扬:“什么?!”

“人中龙凤算不算?”倾风指指自己,“陈氏在人境的威名,可不比龙脉来的小。”

陈驭空白白被她吓了一跳,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这小猢狲……”

倾风以为他要打,下意识跳开来。

陈驭空没与她玩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说:“倾风,陈氏也留有一剑,到时候,你看清楚。”

倾风见他表情肃然,跟着正了正神色,问:“怎么现在不用?”

陈驭空瞥向远处那些零零散散的妖兵。从最初群起而攻,到现在退避着绕行,士气衰竭、不堪一击,不屑收回视线,说:“还不到时候。”

倾风抬起继焰高指少元山,忍不住笑道:“怎么?师叔留的招式,能一剑开天辟地,扫荡四合吗?”

陈驭空一字一句道:“绝对会是你平生最震撼的一剑。”

倾风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道蜉蝣还能练出什么花儿来?陈冀七剑蜉蝣她都见识过了,师叔这个“最”字,怕是要落空。

可惜自己没有遗泽,不能与他同成绝响。只能凭耐力尽量杀个够本,别最后给陈氏丢人。

陈驭空挑了块石头,席地坐下,说:“我磨会儿剑,妖境眼下该不会马上派兵来,你去看看你那几位朋友,或是坐下休息会儿。”()

妖域已在崩坠之际,只剩下个精疲力竭的百幻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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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别叙方才匆匆一露面,现下又不见了。

倾风无从得知那蝴蝶精藏在哪儿,若是奔着玉石俱焚,往人群扎堆的地方大开杀戒,也不是全无可能,思及此处,当即提着剑朝城外冲去。

·

少元山附近那片如万马奔腾而扬起的渺渺沙烟,到城外已飘定下来。只是隔着半座城的距离,似乎还能闻到那鼓荡在空中的血腥气。

数人脱离队列,到前方的城墙顶部张望,始终看不穿那层沙雾,又不敢久留,返身小跑着回来。

陈疏阔拄着根长杖,一身削瘦的骨架撑着过于宽大的衣袍,看着稍烈一点的风就能将他刮走,走起路来却还是健步如飞。

身后男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战战兢兢地道:“我……许是我在陈氏空活了几十年,这正常吗?”

陈疏阔胡须轻颤,木然地转过脸,问:“你说呢?”

男人很想张嘴大吼,可此刻中气不足,咬着牙道:“我哪里知道!先生该不会是领着他们去掘龙脉的根了吧!”

地面不停晃动,似还有余波未停,正从地心深处往外蔓延。百姓们惶恐不安,不明白不过几人的战局,为何能打出那么大的阵仗。

一会儿是天上破了个大洞,降下如瀑的紫雷。一会儿是地面叫什么东西轰开,快撕出条裂缝来。

嗓子早在先前的异象中喊哑了,连孩童也累得哭不出声,见几人匆匆回来,迎着他们坐下,无力地探问道:“先生们,外头怎么样了?”

陈疏阔喉结滚了滚,见周围一张张面孔上满是不安,扯出个镇定的笑来,朗声与众人道:“无事。妖域快破了,大伙儿就要能回家了!”

百姓们一时欢喜,又一时迷惘。

他们的家在玉坤城,而玉坤城陷落在此地已有十五年了,什么叫回家?人境还有归处吗?

陈疏阔又宽慰了众人几句,叫负责分派粮食的几人将干粮分发下去。

同侪等他安排完杂务,凑到他耳边,窃窃私语道:“炸得这惊天动地,那几个小娃没事儿吧?”

“你还叫他们小娃?”陈疏阔睨他一眼,胸腔随情绪剧烈起伏着,压低了嗓子道,“你见过哪家小娃,能把龙脉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的?!”

他喘了两口气,抓住那人的手臂,与他小声吩咐道:“待会儿你挑几个人,去方才落雷的地方仔细找找。那几个孩子现在还没回来,兴许是受了伤。切记要当心!”

男人应道:“好!”

·

谢绝尘调整着姿势盘坐在地,因少了一只手,身体不住往□□斜,好不容易将胸口的黄金抖落出来,已出了满身大汗。

他左手掐诀,试图用妖力将满地金块炼化,几次凝神,都被身体里反噬的妖力

() 所打断,浑身肌肉痉挛似地抽搐,眼皮越发沉重,快要晕厥过去。

直至水光晕开的白茫视野中,出现一道飘逸的长影。

林别叙长袖一甩,以精血和着金水在空中为他写了几篇文章,化为墨字打入他的右臂。

谢绝尘得以喘息之机,如同将灭的烛火被猛地挑亮,空落落的布料底下再次凝实出一条手臂,神智也清明起来。

他按着重新生长出的手臂,将脊背挺直了,抬头望向林别叙,苍白着脸笑道:“多谢别叙师兄。”

“你们这些人,是仗着我在,都无法无天了?”林别叙负手而立,无奈地叹息道,“我就说,这俗世浑水,谁管都是自寻苦吃。”

谢绝尘虚弱地闭着眼睛,面上莞尔笑道:“即是护道之人,岂能叫二位先生丢脸?”

他累得要当场睡过去,身体一歪,又倏地转醒,睁大了眼睛道:“袁明跟柳望松那头怎么样了?”

林别叙气笑道:“不知道。你当我是有头六臂吗?能管得了你们那么多。”

谢绝尘身上的妖力一被压制,情况立即恢复不少,除却摆脱不掉的疲累,已能支撑着起身。

当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身前唤出一个颜色浅淡的字,站了上去,对林别叙道:“师兄去忙别的,我能自己回去。”

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一道尖啸,那高亢的声音近乎能刺穿人的耳膜,激得他连忙抬手去挡。虽然只一瞬就消散,还是叫他脊背僵直了下,像被人从心口捅进把刀,不寒而栗。

谢绝尘唇色刚浮出些许的血色又退了下去,问道:“怎么回事?”

听到林别叙说了句:“真是欠你们的。”,余光白影一晃,偏头去看时,人已不见了。

·

妖域再次往下沉坠。边缘处的土地肖似漏了底的流沙,成块地分崩溃散,妖域所能承载的土地也瞬间缺失掉大半。

肉眼可见处,原先伪装出的幻象破碎开来,暴露出外界真实的景况。

整座云坤城如同踩在一片落叶上的小虫,随着叶片飘飘荡荡,寻回故乡的根。

“那边是一座城!”

不知是谁人先惊呼一声,百姓们循着方向望去,自天幕的边缘处看见了往日不曾得见的画面。

一座城楼的虚影!

景物尚不清晰,如水中倒影,红红黑黑的斑驳一块。比玉坤城上方的少元山更像是一幅遥远的蜃景。

又有人喊:“好高的山!”

人群再次转了方向,远眺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