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女人看他抱着手指直叫唤,慌张地探过头来看,发现他的手指上有带血的牙印。
女人迟疑道:“你……你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就是摸了一下你的肩膀啊。”齐本刚的视线落在女人的肩头,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地方却多出了一颗婴孩的头。
赫然就是自己几个月大的女儿。
汀汀的脸上满是血污,手扒在女人的肩头,手指深深嵌进肉里,但女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
“为什么要背叛妈妈?”汀汀双目睁圆,冷冷发问。
齐本刚的注意力却被她的牙齿吸引过去。
这个年纪的孩子才刚刚长乳牙,而汀汀张嘴说话时,嘴里的牙齿洁白整齐,不像才有数个月大。
“你这样做,妈妈是会伤心的。”身上满是血污的婴孩边说边从女人的身体上爬下来,再往齐本刚的方向爬过去。
“啊啊啊!”齐本刚一声尖叫,从床上蹦起来,离床很远。
女人看他脸色发青,嘴里吱哇乱叫的模样像极了发神经,一时也惊疑不定。
“不要背叛妈妈。”婴儿重复着相同的话朝齐本刚的方向爬过去,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小巧的血色手掌印。
此时此刻,齐本刚脑子里所有的桃色泡泡全都扑扑地破裂开来,只剩冰冷的恐惧。
一心想要摆脱婴孩的齐本刚连公文包都忘了拿,双脚直发软,一股凉意从天灵盖直通脚底,但求生的欲*望又驱使他快点动起来,导致其逃跑的动作非常扭曲奇怪。
迎头碰上一个清洁员,他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手指着先前开的房间,恐惧地喊:“闹鬼啊!”
喊完后也不在乎对方的反应,继续往外跑。
直到跑出酒店,回头没有再看见婴孩的行踪,他才重重松了口气。
齐本刚赶回家中的时候,几个月大的汀汀正坐在柳茵的怀里陪她一起看电视。
前妻的女儿齐芳芳也坐在沙发上,不过她距离柳茵很远,手上捧着一本厚而大的画册。听到他进门后,把画册竖起来挡住脸,只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他和柳茵之间来回打转。
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馊主意。
若是往日,齐本刚还会象征性地问问,但他今日受到的惊吓太大,没有闲心去维持“慈父”的形象。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柳茵转过头看向他,“不是说今晚有应酬吗?”
柳茵怀里的汀汀抱着奶瓶,安静地喝奶。
恬静可爱的外表和早先在酒店里看到的完全是两副面孔。
齐本刚不自在地说:“临时取消了。”
“哦,”柳茵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快坐,看会儿电视放松一下。”
“不用,”齐本刚暂时不想靠近汀汀,“我出了一身汗,想先去洗个澡。”
听他这么一说,柳茵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视剧。
齐芳芳觉得没劲透了,她本以为后妈没给她回信息是想和爸爸当面对质,没想到只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点胆气都没有。
既然没这个底气,那之前为什么还装模作样地说下不为例?
大人的世界好像比想象中难懂。
没看到预想中的情景,齐芳芳无趣地抱着画册回到卧室。
而齐本刚在浴室里洗过澡后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恐惧的情绪也散得差不多,如果不是手指上的牙印还存在,先前在酒店里的经历宛如一场梦。
难不成,他的女儿汀汀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还是说她本来就是脏东西?
齐本刚不敢细想。
晚上睡觉的时候,柳茵注意到了他手指上的创可贴,顺口问了句:“你手指受伤了?”
“没什么大碍,不小心被笔给划伤的。”
柳茵碎碎念着:“什么笔啊这么厉害,能把手指都给划伤。”
齐本刚没有回答。
深夜,半梦半醒之间,齐本刚突然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下意识伸手一摸,粘腻地带着血腥味。
朦胧的意识清醒了。
仰头一看,天花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柔软的红色腔壁,正在缓缓地起伏着。
正对着他脸部的上方,腔壁上拉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齐本刚也不知,为何深夜里他能看得如此清晰。这道伤口和柳茵肚子上的那条竟是如此的相像,而略微拱起的弧度又让他感觉像是某种器官。
口子微微张开。
婴儿的啼哭声从其中传出,探出一个沾满了粘液和血污的头颅。
只是头出来,身子还没有从口子里排出,这情景像极了天花板上凭空长出了一颗倒挂的头颅,再配上婴儿的啼哭声,简直就是恐怖电影的拍摄现场。
齐本刚无法尖叫出声,也无法动弹身体。
只能静静地躺着,眼睁睁看着婴儿的“分娩”全过程。
婴儿从天花板上落下,直接砸到他的胸口上,感觉肋骨在隐隐作痛。
齐本刚挣扎着偏过头看向睡在身旁的柳茵,发现她正背对着自己,发出清浅的鼾声,完全没有意识到卧室里正在发生怎样恐怖的事情。
婴孩在他的胸口蠕动了几下,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大概是此时的婴孩太小,五官都是模糊的,齐本刚没法从她的脸上看到汀汀的影子。
但是,一瞬间,婴孩的眼睛睁开,五官略长开,成了汀汀的模样,她开口:“为什么要背叛妈妈?”
齐本刚没法说话,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唔唔声。
“为什么要背叛妈妈?”婴孩继续发问。
见得不到答案,婴孩缓缓低下头去。
齐本刚以为这惊险的一幕到此为止,不想她又突地抬起头来,这次脸变成了前妻的,声音也变成了前妻温柔的音色:“你背叛了我还不够吗?”
憋在嗓子眼的惊叫声似乎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以开闸放水般的气势汹涌而出:“啊啊啊啊!”
齐本刚醒了。
第二天就以出差为由跑去泰国,暂别家里人一段时间。
一方面是为了躲避行径诡异的汀汀,另一方面是在同事的介绍下去咨询泰国的得道高僧。
他怀疑汀汀是前妻的转世。
高僧在他面前布阵施法,折腾好一番后才确定地告诉他,家里几个月大的女儿并非是前妻转世也并非是被亡妻的鬼魂所缠上。可当他想进一步了解汀汀身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为何会三番五次看到那些诡异的现象时,这位高僧又说详细的情况不了解,不便做出判断。
之后又以别的理由推辞离开,明摆着不想帮这个忙。
这番举动更是让他肯定,汀汀招惹到的脏东西非同小可,连高僧都有几分发憷。
齐本刚在泰国拖着时间不愿回家,但最后还是被柳茵的一通电话给叫了回去。
齐芳芳进ICU了。
尽管他对前妻不喜,但和齐芳芳好歹有了十年的感情,要说一点都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乘着飞机匆匆忙忙飞回了西城,赶到齐芳芳所在的病房。
平时和齐芳芳不对付的柳茵此刻也是满脸愁色,看到齐本刚后立马起身迎过来,语气里有几分惊慌:“你可算来了,芳芳正在休息呢,现在还没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进重症监护室了?而且你在电话里说的内脏破裂是怎么回事?”齐本刚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不知是陷入昏迷还是陷入昏睡中的齐芳芳,炮*弹般地弹射出一堆问题。
“我……我也不知道。”柳茵的表情奇怪,“你是知道的,我和芳芳的关系一贯不好,你一去泰国就是去这么长时间,我们矛盾激化了也没人调和。但前两天尤为严重,她说老是做关于汀汀的噩梦,说汀汀要害她这样荒谬的话。”
齐本刚心中一惊,但面上未露异样,问:“汀汀去哪儿了?你没带着她吗?”
柳茵:“在家呢,我让我妈先帮忙看着,毕竟带着孩子也不方便照顾芳芳。”
齐本刚略微松了口气,继续追问:“之后呢?发生什么事了才让芳芳受这么严重的伤?”
“就……芳芳说汀汀要害她,一开始还只是口头上说,我也只是口头上反驳,但是昨天中午,她趁着我去上厕所的时间,把汀汀抱起来试图摔死,幸好我及时赶到阻止了,但我们两个也因此闹得很不愉快。”实际上是直接动手抓扯,不过柳茵好歹也是个成年人,所以齐芳芳自然败下阵来。
齐本刚沉默地点头,示意自己有在听。
“然后,到了下午,芳芳在卧室里忽然喊自己胸口痛,接着又说肚子痛,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急性阑尾炎,就赶紧叫了救护车,哪想在医院检查完后才知道是内脏破裂,这中间要是再耽搁久点,怕是人都要没了。”
齐本刚从柳茵口中大致了解完情况后便让她先回家去看汀汀,自己在病床里守着齐芳芳。
等到第二天早上,齐芳芳才慢慢转醒,她轻轻地喊了声:“爸爸。”
齐本刚心里一动,凑到她跟前,轻声问:“芳芳,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齐芳芳摸了摸肚子,“肚子还有点疼。”
“想吃点东西吗?”
齐芳芳摇头。
“芳芳,你和爸爸说,你是梦到什么了,为什么说汀汀想要害你?”齐本刚柔声问。
听到这个问题,齐芳芳的眼角立马滑下一道眼泪,“我梦到卧室的天花板变成了红红的肉,上面开了一道鲜红的口子,汀汀从口子里掉出来,落到床上,爬到我的胸口,剖开我的心脏,吃掉。”
齐本刚帮她拭去泪水:“乖,现在不怕了。”
“我不停地做这个梦,很可怕。一开始只是偶尔做一次,但爸爸你走后,我每天只要一闭眼,就会做这个梦,而且梦越来越恐怖,”齐芳芳抽噎着,“我觉得自己要被汀汀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