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的雪,让路况变得有些糟糕。
长龙一般的车队,雪色下,灯光被晕成一小团。一路走走停停,看厌了前方的红色刹车灯,终于到达下榻的酒店。
零下几度的雪天,羊绒料子的大衣已经不抗冻,裴奚若牙齿打着颤,小跑几步,到了酒店门廊。
旋转门自动打开,她抖落身上雪花,刚要迈步,忽而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下意识回过头去。
男人穿一身黑色大衣,在夜色中拾级而上。有小雪飘在他头发上,又被风吹落,视线跟着往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淡清俊的脸。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助理模样的人,有人低声作汇报,他侧头听,目光无意识扫过这边,未作停留。
有人递来一份文件,男人抬手接过,展开来看。
裴奚若脚步蓦地顿住,微微睁大了眼。她看见男人的手腕上,戴了串深棕色佛珠。
傅展行??
可傅展行怎么看见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裴奚若犹疑不定,正要再看一眼,没料身后突然有什么东西一下撞上了她的腰,伴着一声女人的惊叫。
裴奚若只觉一下失重,整个人不由自主被推着往前一扑,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撞进了那男人的怀里。
男人抬手护了她一下。
整个动作太过自然流畅,以至于面对那男人身后一众目光时,裴奚若也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
她连忙站直,抬眼。
男人也松开了手,低声开口,“小心。”雪夜模糊了他的音色,听起来很是陌生。
裴奚若微怔了下。
“je suis désolée!”有个法国女人连忙赶过来,带着身旁那乱跑的小男孩也一道弯腰,小男孩低着头,十分羞愧似的说,“je suis vraiment désolé.”
“没关系。”裴奚若不懂法语,也知道这是在道歉。
小男孩低着头,这下,她看清楚他这颗实心球一般的脑袋了,在心里暗暗抽气——这一下砸在腰上,她的腰真要废了。
两人走了之后,裴奚若向眼前男人道谢。只是不知为什么,她越看,越觉得他有种熟悉感。
身高差不多,气质类
似,连佛珠也同样戴在左手。
巧合?双胞胎?还是一个人?
要不要试探一句?
裴奚若这边脑内天人交战,殊不知,傅展行也在看她。
方才两人视线对上,裴奚若毫无反应,他以为,她是想装不认识,便也未急着开口。
这会儿却发现,她似乎是真的认不出他。
“这位小姐,”傅展行温声开口,“伤到哪里了?”
“啊,没有。”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女人说话,就更不像傅展行了,而且,以那和尚的性子,有女人扑过来,只会淡定地走开生怕被玷污清白吧?
裴奚若心中的天平歪斜了寸许,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谁知,男人的目光却很敏锐,准确捕捉到了她的视线,抛来一个略带疑问的眼神。
裴奚若只好说,“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
“哦?”
“他也戴佛珠。”裴奚若越想越觉得巧。
“这个?”傅展行的视线随她瞥向自己的手腕,拨了下,“戴着玩的。”
是吗。
傅展行应该不是戴着玩吧,印象中,他只摘下过一次。
就在这时,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走上前来,跟他低声说了句什么。风雪太大,裴奚若听不清内容,但看那秘书,金发碧眼,鼻梁高挺,个子高挑,总不会是沈鸣。
就算沈鸣烫头、染发、戴美瞳,那身高呢?沈鸣的腿可没这么长。
再说,要是傅展行,骗她图什么啊。
这点是最强有力的支撑。
至此,裴奚若心中的天平终于有一边坍塌下去,彻底打消了疑虑。
恰巧秘书的汇报告一段落,那男人也朝她看过来。
“咕。”
裴奚若的肚子却十分突兀地叫了声。
尴尬的气氛瞬间弥漫开。
裴奚若完美地保持着笑容,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的理念,跟他们道别。
男人很有修养,并未流露出一丝嘲笑的意思,反而问她要不要一道去用餐。
裴奚若眨了眨眼。
今天是怎么了,她的桃花竞相开放。
她可不想再遇到莫名其妙的男人,便搬出已婚的身份来,“不好意思呀,我老公占有欲比较强,不让我和别的男人单独吃饭。如果被他发现,后果很严重的。”
男人眸色淡淡,“是么。那他让你一个人来酒店?”
“他没时间呀。”裴奚若娇嗔道。
“生意人?”
裴奚若刚想说是,却忽然反应过来这男人是在套话,于是十分不走心道:“不,他是出家人。佛学大师,每天要给数不清的人讲课,还要打坐参禅,抄经颂文,很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