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林越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交手,自然十分清楚,那个时候林越确实是在没事找事,故意向着凌霄派挑衅,但是他的剑息中,带着的是藐视一切的狂妄与亟待宣泄的怒意。
他不怨,因为他已经剑术大成,展露锋芒,他要做的是在凌霄派弟子的面前证明自己。
但目前剑中充满的则是不甘与憾恨,只能是在临死之际留下的。
有人也在旁边小声接了一句:“奇怪,这明明是一柄玄门正宗&#30340
;道剑,为什么上面的怨气散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散干净?”
他说的没错,所谓人死魂灭,气消魄散,如果林越死前有怨气,这个时候他人都已经断气好几天了,留在剑刃上那点怨气被舒令嘉这样一拔,也应该很快就彻底消散了才是。
此时的怨气,却是从这把剑内部的剑息当中漫溢出来的。
刹那间,舒令嘉忽然心头雪亮,脱口道:“林越并没有死透,他的魂魄应该就在这个房间当中!”
舒令嘉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愕然,好几个人同时脱口道:“你说什么?!”
舒令嘉一振林越的长剑,向前虚劈,剑光一闪,却不复往日清亮,浓黑的怨气自动找准了目标,向前涌出。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迅疾从房间中闪过,竟鬼魅一般倏忽奔到了门外,转身便跑。
怨气追着那道人影涌了出去,而景非桐的动作却比剑光还要迅捷,也不见他如何起身抬腿上一刻还在椅子上闲坐,转瞬间便已然出现了在了那奔逃的人影身后,一掌向着对方拍去。
景非桐的掌风凌厉,逼的那人不得不拔剑转身招架,随即被一连逼退数步,正是姜桡。
景非桐徒手对上姜桡的长剑,仍显得轻描淡写,挥洒自若,旋身之间,似笑非笑地说道:“跑什么?”
他这三个字也问出了座上大部分人的心声。
目前的两位死者,无论是林越还是蒋长老,都跟姜桡既无仇怨,也无利益冲突,甚至蒋长老活着,对于姜桡来说还有极大的好处,害人的是谁,也不该是他,他跑什么?
但疑问刚生,便也有人看出了问题。
按理说姜桡这个时候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最后还被舒令嘉一剑所伤,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才对。
但此刻他对上景非桐这样的高手,挥剑奋力迎战,动作竟然还十分敏捷,剑气纵横间亦显得灵力充沛,半点看不出来有伤在身或者体力损耗。
他这样的表现,让人不由想起,姜桡在之前和舒令嘉对战的时候也是这样。
明明好像已经到了极限了,他却总能提升灵力,发出更加厉害的一招,像是要把对手给活活耗死。
如果那个时候还能解释姜桡为了跟舒令嘉打持久战而保持体力,是一种战术,眼下面对景非桐的逼杀,却怎么都说不通了。
大概是自矜身份,向来很少有人能看见景非桐在对敌之时拔剑,他上一回使用兵刃的时候还是因为要跟舒令嘉切磋。
但眼下,仅仅是徒手招架剑锋,景非桐对付姜桡也已经绰绰有余,然而他偏生不出全力,出手之前颇有逗引之意,却又处处下了杀招,逼的姜桡不得不奋力反抗,将目前所剩的实力在众人面前展露无疑。
众人越看越是觉得不对,戚光雅实在按捺不住,大声道:“姜桡,你怎么恢复得这么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令嘉道:“景师兄,差不多了。”
随着他的话,只听姜桡一声惊呼,两道相斗的人影之间,已经有什么东西高高飞了起来,又落在众人眼前的空地上。
大家同时低头,定睛一看,只见是半串已经残破不堪的珠子。
此时,这串珠子上的裂缝当中,竟然也在
不停往外冒着黑气,林越剑上的怨气一下子便像找到了主人似的,冲过去便与那黑气融在了一起,将整串珠子笼罩在了里面。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戚光雅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了过去,就要把珠子给捡起来。
姜桡惊呼一声,扑上去便要抢,但未等接近,便被景非桐一掌拍了出去,也摔在了那串珠子的旁边。
景非桐那一掌很重,重的让姜桡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已经碎了,而仿佛有什么跟血肉缠连在一起的东西,正在生生从他的身体当中剥离出来。
这种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满地打滚,大声惨嚎。
“啊!啊!啊!救命啊!喔……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快……快救我!”
姜桡大叫着,去抓离自己最近的戚光雅的脚踝,戚光雅见他一副厉鬼附身般的模样,惊的退后数步,说不出话来。
随即,珠串彻底崩成了碎片,里面竟然有无数道鬼影散出,阴风四起,带着阵阵哀哭之声四下逃窜。
“这到底是什么邪物?!”
“不管了,快把这些鬼影给收了,跑出院子就不好抓了!”
“结界,快设结界!”
好在在场众人当中不乏高手,见状虽然震惊,却也不至于慌乱,很快便设下结界,又以术法捕捉,很快便将这重重鬼影都给网罗了起来。
归一派的一名弟子带了乾坤藏魂袋,这时打开,将那些鬼影都装了进去,捂着鼻子说道:“这些陈年老魂是不是都得腌了上千年了,真的好臭。”
舒令嘉却在这个时候走到了林越的身边,冷冷地说道:“这就是姜桡屡次诡异提升功力的原因。”
面对这样诡异的场面,除了少数几个人隐约意识到真相之外,其他人早就已经混乱了,朝着林越一看,却发现这个已经死了数日的人,竟正在慢慢睁开眼睛。
戚光雅道:“林、林师兄?”
林越的脸色仍然是死一般的惨白,目光茫然地看了看他,片刻之后逐渐恢复了意识,震惊道:“师弟?怎么回事,你也死了?”
戚光雅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没死啊,是你活了!师兄,你居然还能活过来!”
蒋恪看着这一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向着房间里面跑过去,过了片刻,又惊又喜地高呼道:“祖父,您也醒了!”
——蒋长老和林越之死均不是因为阳寿已尽,两人的魂魄并未归入地府,而竟然就藏在姜桡随身的珠串里面。
珠串一碎,这些魂魄失去了禁锢,没有肉身的到处乱飘,都被抓进了藏魂袋里,有肉身的,则自动归魂。
戚光雅惊喜过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看姜桡,又看了看地上的珠子,恍然大悟。
他脱口说道:“怪不得林师兄和蒋长老都死的如此突然,怪不得你方才屡屡出言阻拦我们查找真相,原来他们竟都是被你给害死的!姜桡,你好毒辣的心思!”
何子濯眉心骤紧,眼眸暗沉,盯着姜桡。
随着整串珠子彻底碎了个干净,姜桡身上那种抽筋吸髓般的疼痛也消失了,但他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彻骨的无力感,两年多&#3
0340;荣华如梦,仿佛此时此刻尽数被打回了原型。
以往回荡在耳畔的清越剑鸣再也听不到了,体内那种灵力运转的轻盈舒适之感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虚弱重浊,如同一个最卑微不过的凡人。
他难以置信,听了戚光雅的话更是暴怒不已,猛地从地上支起身子,厉声道:“胡说八道,我没有,不是我,这是嫁祸,是你们归一派的阴谋——”
“谁说是嫁祸!”
姜桡的声音被打断,蒋长老被蒋恪扶着,另一手撑着根拐杖,颤巍巍从房间中走了出来,满脸痛恨之色。
他指着姜桡道:“我想明白了,我都想明白了。我近来身体不适,就是那天晚上从掌门房中出来之后开始的,我是喝了一杯你端上来的茶啊!”
扶着他的蒋恪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惊的瞪大了眼睛。
蒋长老却是越说越怒,额上的青筋都几欲迸裂:“今天早上你小子又过来献殷勤,给我拿了杯什么灵花露泡的水,我喝下去之后就一直头晕,一定是你往里面下了药!”
“若非此时你被揭穿,先前我竟从未往你的身上想过,小子,你好歹毒的心思,我平日里可待你不薄吧?”
他原本就脾气暴烈,被素来信任的姜桡这样算计一遭,恼怒之余更是难堪,说着竟然举起了拐杖,劈头盖脸地冲他打了下去。
姜桡如今已经被彻底打回原形,没有了灵力护体,每一杖落在身上都是剧痛无比,他连忙抓住拐杖的另一端,说道:“蒋长老,我错了,您听我说,我不想害您的!这件事另有内情!”
想到自己一直对姜桡十分信任,他刚刚来到门派的时候还照顾有加,蒋恪只气的满脸通红,上去一脚就踹在了姜桡身上,把他踹翻在地。
“有个屁的内情,竟真的是你!你方才一直挑拨我,说祖父是被舒令嘉气死的,亏我还信了你。姜桡,你这人知不知道廉耻?你怎么这么可怕!”
他转过头,看着林越,大声说道:“林道友,你现在清醒了没有?告诉害死你的人是不是他?我看他还想怎么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