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失败, 贺堇挪回目光。
他脑袋里一时像燃烧CPU一样的热,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十分诚恳地纠正, “叫我名字就好了。”
贺俞也帮腔,“就是,八字没一撇呢,别乱喊。”
兰琮一脸无辜, “这不是早晚的事嘛。”
贺堇少见地有立刻逃离某个地方的想法,他顶着热烘烘的脸,故作镇定地绕过兰琮往楼梯道走, “我们先回去了,晚饭的事你和傅容介说吧。”
傅容介看他要走,以为他不高兴被这么叫,几步跟上后,朝兰琮道:“你继续练车。”
贺俞瞪了兰琮一眼,才跟着下楼。
及至婆娑的树影下,见贺堇将车门打开,贺俞挠了挠头发, 说:“哥,我不跟你们回去了。”
贺堇扶着车门边缘,疑惑, “为什么?”
“我约了个人。”贺俞踩着熟透的落叶,原地踱步。
“帝都有你认识的?”贺堇问。
贺俞点点头, 又摇摇头,解释, “不是, 那人欠了我钱, 我是来讨债的!”
“什么时候借的?”
“三年前。”
贺堇挑起眉梢,没再问,坐在车后座之前,叮嘱一句:“要是他还不还,记得别动手,打残了还得赔。”
贺俞应下,看着车缓缓启动,逐渐在视野中缩小。
他想起贺堇的话,嘀咕道:“但光靠说的我也说不过他啊……”
不然也不会欠三年了。
车里。
贺堇望着窗外远去的建筑发呆。
刚刚停车的位置旁有一大丛妖冶的月季,停留的久了,似乎车身都沾染上一些。
贺堇无意识地嗅了嗅,偶然瞥见路边一栋格格不入的苏派建筑,白墙黑瓦,韵致婉约。
他定下目光多看了两眼,才发现是家酒店。
门口停着三两辆婚车,系粉色飘带,装点浓艳的玫瑰花。
刚刚兰琮的称呼又不自觉往脑海里飘。
贺堇抬手戴上了耳机,指节撑在耳后,低头选歌。
他挑了首电音。
极有节奏感的音乐,每一下都和着心跳的节拍,鼓噪着乱撞。
贺堇听了一会儿,发现没有用。
那两个字眼还在往他脑髓里钻。
刚刚他突然离开或许显得不大礼貌,但他实在有点无所适从。
除了出乎意料外,他发现自己好像少了一点愧疚。
他对于主角总带了些说不清的愧意。
好像自己抢走了什么,篡改了剧情。
但兰琮莽撞地这么称呼了,他莫名地有种被认可的感觉。
因为这人是兰琮,才会有这种感觉。
手机忽地嗡然震动了两声,贺堇才回神,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是姚湛的信息。
贺堇拇指指腹在输入栏停留许久,抬眸,瞧向矜矜业业的司机师傅。
傅容介从上车起就一直没说话,气氛肉眼可查的紧绷,落叶擦过车窗的摩擦声响,都像是跳跃在某根一触即断的弦上。
贺堇不太明白,只舔了舔有点干的唇角,一只手虚抵着腮帮子,
说:“姚湛说想就上次失言的事单独约你。”
他低头又扫了一眼,“还说,他家乡产茶,特意让家人寄了上好的雨前龙井,想送给你。”
“……说微度不值得来的那个么?”傅容介食指搭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才开口。
“嗯。”
“先晾着吧。”傅容介淡声说。
贺堇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纳闷,“他为什么会找我说?”
直接跟本人提不就好了。
傅容介:“我没通过他的好友。”
贺堇继续看向窗外,随意道:“这样,根源在你这。”
傅容介没有回应,唇角抿得更紧了一点。
驾校离得不远,此时车已驶进了小区,朝车库入口去。
光线被陡然吞没,地下车库冒着丝丝凉气。
或许宁谧昏暗的地方总能调动人心底的一些埋藏已久的东西,傅容介调转方向,说了句话。
“你不喜欢刚刚那个称呼。”是陈述句。
贺堇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手肘撑在窗沿,放下手机,“只是没想过这个称呼能安在我身上。”
“但你不高兴。”傅容介说。
“……我没那么矫情。”贺堇笑了笑,突然明白学弟为什么从在车上起就默不作声的原因了。
但又觉得学弟过于敏感。
“真的,我不在意这个。”他补充。
贺堇从车内后视镜里瞧着学弟的沉下来的眸光。
他突然意识到一点。
他发觉他似乎过于在乎自己的感受,忽略了傅容介。
或者说,其实从头到尾,他最该在意的应该只有傅容介的想法才对。
书是人写的,路也是人走出来的。
但他先前多少有点故步自封。
贺堇迟钝地想。
眼前晃过车库黯淡灯光,车影闪烁。
他听到小学弟说,“我们好像矛盾很多。”
贺堇认同地应了一声。
好在现在已经解决了一个。
傅容介毫不知情他的想法,听贺堇同意他的说法,轻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腹压得更重了一点。
“那怎么办?”他语气平淡,尾音却有些漏了气。
“慢慢来吧。”贺堇没注意他猫挠似的失望,说。
车缓缓停在车位,贺堇下了车,瞧见傅容介迈出来,眉头依旧是轻敛着的。
贺堇愣了愣。
“傅容介。”
等人走到自己身边,贺堇唤了一声。
傅容介转眸瞧他,等着他的话。
但贺堇什么也没说,只是拉过他的腕部,凑上前安抚地亲了下小学弟的侧颊。
他想解释自己真的不至于因为一个不合适的称呼生气,却骤然被反抓住手腕,整个人被迫紧贴着车身。
温热的气息喷薄而来时,贺堇抬眸看见傅容介从未有过的几乎要吞没什么的眼神。
贺堇怔了下,伸出空着的手,握住傅容介的指尖,想让他平静下来。
被厮磨到唇瓣发痛时,他还在这样想。
小学弟只是压力太大了,这才任职第一周,应该很累。
两人互相摆不明位置的矛盾一直拖延,才会累积到高点。而他确实没有做到男朋友该做的事,如傅容介来之前所说的,甚至冯晖都比他关心地勤。
贺堇舌尖发麻,混沌中觉得差不多了,再怎么想抚慰他也得挑地方。
趁着喘息分离开的刹那,贺堇亲了亲他,开口:“这里是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