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柳知许使个眼色:“来点吗?”
柳知许又开始沉思了。但她没思考出什么,就被香味带偏了路子。
她出身高贵、娇养长大,在本地算得上半个公主了,从小到大参加宴席,就没有一次奔着吃去的。宴席重点不在吃,她认为是大家公认的事,所以她从上桌后就没动过筷。
如今陆夫人这样问她是何意?
她没来得及想出答案,身体就先诚实地点了点头。
于是陆云初又给女主大人分了一碗。
柳知许面皮稍红,但腹中饥饿,实在是没忍住。她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说不定这是此地的规矩,不算太无礼。
陆云初给她挑了些面,面坠在碗底,吸饱了汤汁,被芝麻酱融成一团,搅起来黏糊糊的。
挂满了汤汁和芝麻酱的面条入口软糯,面香本身的谷物香气作为托底,承载着所有食材丰富的味道,可谓集美味之大成,不待细嚼,便忍不住带着热气吞咽而下,一路暖到胃里。
柳知许彻底抛弃颜面,快速品尝起来,反正她用的是假身份,谁也不认识自己。
而这一边陆云初瞄准了桌上的牛肉。
牛肉在古代可是稀缺食材,闻珏既然摆在宴席上了,她可要趁机吃个遍。
她用公筷夹了好几片牛肉到自己碗里,把牛肉往汤底一按,带着肥肉的牛肉在热汤的包围之下,被烫得肥油半化,入口鲜嫩美味,油气十足。
另一边,闻湛也有样学样,看得闻珏额角直跳。
偏偏他还要推杯换盏,与众人应酬,开席到现在一口饭没吃着,全在发表感言,喝了一肚子酒。
等到陆云初吃饱喝足,浑身薄汗,懒洋洋地等着剧情跑完回家睡大觉之时,闻珏终于和众人客气完一轮,准备动筷了。
筷子还没碰到饭菜时,一阵汹涌的寒风刮过,身着黑衣的刺客随着这阵风闪入堂中,刀光寒凉。
风云突变。
闻珏脸上一冷,双眸如鹰,闪过戾气。
好一个明目张胆的刺杀。
柳知许审时度势,悄悄摆手,示意暗卫不要现身。
静看局势,不蹚浑水。
宾客大惊,慌张之中你看我我看你,思量今天这出好戏是谁谋划的,若是事成,他们怎么做才能渔翁得利。
陆云初……陆云初表示,什么时候了,你们别搁那儿一动不动神色变换摆造型了!
她可不像这一群只喝酒不动筷的人一样,刚刚吃饱了饭,力气足得很,“哗啦”一下,一把掀翻了桌案。
满桌大菜砸了刺客一身,也砸醒了正在发愣的众人。
“有刺客!”尖叫声终于爆发,场上乱作一团。
陆云初身形敏捷,率先冲入场内,跑到了闻湛身边,一把拽住他往后躲。
她总算想起来今天这剧情是什么了。反正剧情与她无关,她只需要躲得越远越好,免得被无辜牵连。
她躲得快,但场上实在是太混乱,你踩我我踩你,你撞我我撞你,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身板。
抬头一看,闻珏脸上还沾着热血,转头怒视她:“陆云初!”看上去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脏话准备骂。
陆云初不想理他,等会儿女主就要被抓了,男主不忙着救女主,跟她在这儿耗什么。
她记得这一幕是女主被抓,男主救她,谨慎防备的女主第一次对男主动了心。
她回头,看到柳知许马上就要被刺客抓住了。
她哎呀了一声,拽住闻湛准备继续往外跑。
偏偏闻珏不让她走,一边手起刀落斩杀刺客,一边大吼:“你拉着他做什么!放开他!”
去路被堵陆云初都要翻白眼了,一把推开闻珏,混乱之中,只听一声高喊响起:“住手!”
陆云初和众人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刺客用刀抵着柳知许的喉咙,声音粗噶:“若是再不住手,别怪我刀下不留人。”
多么熟悉的台词,没记错的话此时此刻站在女主对面的闻珏应该彻底愣住了,然后刺客会奸笑着说:“所谓美人冰肌玉骨,我摸着都心软,难怪闻公子……哈哈,谁人不想一亲芳泽?”
而后男主放下了长剑,无力地对刺客道:“放开那个姑娘,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女主一直以来对他的防备,终于在此刻土崩瓦解。
果然,刺客奸笑着说:“所谓美人冰肌玉骨,我摸着都心软,难怪闻公子……哈哈,谁人不想一亲芳泽?”
而站在刺客对面的男主……等等,男主人呢?
陆云初朝旁边看去,闻珏刚才挡路,被她一个大力推走,踉跄了好几步,混乱斩杀了一个扑上来的刺客,此刻刚刚站稳身子。
而站在女主对面的人……是、是她?!
等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感觉自己松开了抓住闻湛的手,转身面
向刺客,不由自主地张嘴。
靠,她怎么想说男主的台词吗?!
她脑子一片混乱,全身上下写满了挣扎,紧咬着牙关,可还是发出了声音:“放开那个姑娘——让我来。”
等等……后半句话是怎么回事??
她愣了,闻珏愣了,刺客愣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厅堂里短暂地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陆云初很想举手以示清白,不,我不是那种人,我只是说这句话说顺嘴了而已!
趁着众人发愣的时候,暗卫率先回神,投掷出暗器,将刺客一击致命。
柳知许得救,闻珏匆忙地朝她跑去,场面依旧混乱,陆云初拉着闻湛就跑,丝毫没注意后侧闪过的剑光。
就在剑锋马上就要捅进她的后背时,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稳稳抓住了利刃。
那只手的手背布满了伤疤,抓握利刃的手丝毫不见颤动,仿佛感知不到痛楚一般。
鲜艳的血疯狂溢出,顺着手腕不断下流,刺眼至极。
刺客难以置信地看着闻湛的侧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等他用力抽出剑锋,背心突然一凉,倒地身亡。
陆云初听到声音回身,见刺客被赶来的闻珏手下刺中,重重松了一口气:“好险,差一点就挂彩了。”虽说还不到她死的时候,不必担心,但受伤了总是会痛的,她可不想白白遭罪。
闻湛垂下右手,手心皮肉翻绽,可怖之极。
伤口血流不止,粘稠的鲜血顺着白皙的手指滴落在地,一滴又一滴,似绽开的红花。
忽然,落在地上血花逐渐消失透明,他手上的伤口不再流血,深可见骨的伤口一点一点合拢。
他手心的伤口就这样凭空消失不见,似乎一切从未发生过。唯有手背手腕上的旧伤晃眼,这么久以来从未有过好转。
闻湛垂眸看着自己右手的变化,神色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