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娆心中那股不安瞬间爬升到最高点。
容珺对她独占欲那么偏执,要是明帝指了别人做她的贴身侍卫,天天跟在她身边伺候保护她,他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要是明帝指了容珺给她当侍卫,那更糟。
但是
,应该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
容珺再怎么说,好歹也是战功彪炳、前程无限的大将军,明帝怎么可能同意让他当个小小的四品带刀侍卫?
而且她就只是个义女,不是真正的公主,当她的侍卫无疑是在自毁前程。
就算皇上同意,长公主与荣国公也绝不可能同意。
不,不对,就连她的爹爹们跟阿兄,他们也不会同意。
但是容珺听见皇上的话之后,眼神及一切举止都很正常,这是怎么回事?
思及此,云娆好不容易落回原处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她强作镇定的看着皇上,福了福身:“恕臣女斗胆,不知皇上指派了何人?”
明帝忽然轻叹了一声,微微扶着额,模样有些忧愁:“长乐才刚回京不久,对京城里的人还不熟,朕本该先为你们引见,再提此事的。”
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只是就连太子都以为你只是寻常贵女,实在叫朕担心。”
太子隐在席位下的双手紧攥成拳,黑眸极速地凝结起一层寒霜。
方才的事根本不是因他而起,分明是三公主在为难温三,明帝却连问都没问,就直接认定是他故意欺负温三姑娘。
这个锅背得实在太冤!
就算太子早就知道明帝偏心,心中依旧愤怒憋屈不已,手攥得青筋暴起,手腕微微颤抖。
明帝像是浑然不觉一般,自故自地偏过头,朝后勾了勾手指。
容珺微微颔首,很快就从明帝身边离开,来到云娆身旁,撩袍跪地,目不斜视行礼道:“臣容珺参见长乐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娆浑身一僵,略微慌乱地捏紧手中帕子。
容珺何许人也,他不止是京城四俊之一,更是个才貌双全、风光无限的优秀儿郎,不知多少京城闺秀倾慕于他。
就算今日这个赏花宴是皇后为了物色太子妃才办的,但太子妃只有一个啊,也不是每个贵女都想当太子妃,也可能是收到请帖不得不来。
今日来了这么多名门闺秀,自然不乏心悦容珺者,见到容珺恭敬的跪在云娆面前,全都震惊不已,神情各异、精彩万分。
温娆凭什么?她凭什么?
这么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突然就成了相府嫡女,接着又成了皇上义女,大凌的五公主,现在皇上居然还要凌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去当她的贴身侍卫?
她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那些爱慕容珺的闺秀,简直要将手中绢帕捏烂,简直就要气死!
偏偏她们又不能跳出来说什么。
那可是皇上自己提的,他根本就没问过温三姑娘,瞧,就连温三姑娘都满脸错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显然她也不知道皇上竟会指派容珺当她的贴身侍卫。
云娆怔愣许久,她实在不知该做何反应。
人是皇上指派的,倘若她拒绝,等同于当众拂了皇上脸面,不止会惹得皇上不悦,还会让他心寒。
毕竟刚才皇上见到她被太子为难时,可是二话不说就向着她,问都没问过太子,直接让人扶她起来。
她要是拒绝,不止皇上心寒,就连在场的其他人都觉得她不识好歹。
云娆根本没办法说不要。
容珺依旧恭敬地
低着头,单膝跪地。
明帝见小丫头被吓呆,不由得失笑道:“这位是荣国公的大公子,同时也是朕亲封的归德大将军,长乐虽不认识她,但应该也略有耳闻才是。有容爱卿顾着你,朕也放心。”
云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笑容勉强:“容大将军尊贵不凡,岂可让他纡尊降贵当臣女的贴身侍卫?臣女惶恐,怕受不起。”
明帝笑容温柔,语气却是不以为然:“长乐如今是朕的女儿,两日后,便是我大凌尊贵的五公主,怎么会受不起?”
在这之前,爱慕容珺的闺秀们,或许还会对云娆心怀怨恨,但如今听见她与皇上的对话,听见她分明也是不想要容珺当她贴身侍卫,那急着想拒绝的语气一点也不像装的。
事已如此,她们再没办法将一切怒气全推到云娆身上,心中的怨恨也转为羡慕与嫉妒。
谁叫温三姑娘命好呢?
不,温府这个三姑娘,从小就因病弱被远送佛寺,佛寺可不比相府,僧人们的修行又是极为清苦,温三姑娘不是命好,是终于否极泰来。
是她这十几年来都在佛前修身养性才得来的福报才对。
众贵女们如此一想,心里霎时又好过了些。
唯有三公主的脸色始终难看不己。
温澜清一开始,面色也好不到哪去,但她到底沉得住气,很快就恢复往常笑容温和的模样。
云娆听出帝王话中不容拒绝的威严与强势,知道自己即便再不愿,也不能再多任何推拒之语。
只能回去后,再叫爹爹及兄长们想办法了。
云娆跪地,叩头谢礼:“谢皇上隆恩,皇上所言极是,是臣女一时胡涂了。
明帝笑着摆手:“起身罢。”
云娆起身,容珺却依旧岿然不动的跪着。
明帝笑容无奈:“长乐,还不快请容将军起身。”
云娆这时才发现容珺居然还跪着。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那个高高在上,尊贵非凡的公子居然会心甘情愿跪在她面前,甚至在没有得到她的允许前,动也不敢动。
云娆心飞快地跳了起来,低眸看了容珺一眼,开口前却又将目光别开。
“容将军请起。”
“谢公主。”
容珺起身,漂亮清隽的眉眼满是温柔笑意。
但在见到云娆目光始终落在前面,就连半分眼神都不曾给他时,心口又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她肯定生气了。
但他真的没办法再继续那种见不到她的日子,再那样下去,他真的会疯的,真的会疯。
他只能不惜代价、不择手段也要想办法靠近她,哪怕被她讨厌也好,哪怕她失望也好。
那一日夜探相府时,容珺曾以为小姑娘对自己失望便是地狱深渊,但经过这几日,他才了解,那些远远称不上深渊。
再也见不到她,那才可怕。
容珺闭了闭眼,飞快敛下眼中酸涩。
很快地,他又变回那个永远笑着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的容珺。
明帝显然很开心也很满意这个决定,就在他准备摆手让容珺跟着云娆一块回座,何皇后突然开口。
“妾身知道不该在此时扫皇上的兴致,但有
件事,妾身不得不提。”
明帝侧眸看了她一眼,面上笑容淡了下来:“何事?”
何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容珺一眼,目光才又回到明帝身上。
“妾身曾听闻容大将军为了外室冲撞荣国公,即便他身份尊贵,即便五公主非妾身的亲生骨肉,可容珺将军名声如此败坏,妾身也不放心让他待在她身边。”
明帝眉梢微挑:“哦?还有此事?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何皇后笑容微僵。
之前御史们为了这件事,不知弹劾过容珺多少遍,明帝不可能不知道。
明帝目光有些疑惑:“之前御史的确弹劾过此事,但朕已经亲自派人查过,容将军根本没有外室,当日是荣国公误以为他有外室,容珺解释过后,荣国公依然不信,父子俩才会不欢而散,何来名声败坏一说?”
何皇后瞬间哑口无言。
明帝笑吟吟地反问何皇后:“你们都说容珺有外室,却从来没人亲眼见过他的外室?”
何皇后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当然从来没人见过他的外室。
“朕要挑选公主的贴身侍卫,自然早就仔仔细细的派人探查。不止如此,朕也亲自问过荣国公,可事实证明,所谓的外室,不过是荣国公自己的猜测,所谓的日日不归,不过是因为容将军为了辅佐文若,那些时日才会暂居皇子府,不止文若能帮他作证,就连整个皇子府的奴仆也可替他作证。”
明帝眸色转冷,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声音之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容大将军可是我大凌不可多得的人材,凡事都得讲求证据,从今日起,朕不想再听见任何不带证据,信口造谣的污蔑之语。”
贵女们鲜少见到帝王,一开始都被明帝对待云娆那温和亲切的态度所蒙蔽,才会以为误皇上是个亲切之人。
如今被皇上冷冽的目光轻轻一扫,才明白,皇上并非天生如此亲切。
那种强烈的威严,那股与生俱来的帝王威仪与气势,更是直白的威慑着众人,众人纷纷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喘。
皇帝都说到这了,何皇后哪里还不明白,眼前的男人虽然不再年轻,但他依旧是个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帝王,他开口的事、决定的事,就不会变。
他说容珺没有外室,那就没有外室。
帝王金口一开,谁人敢违逆?
何皇后笑道:“皇上圣明,妾身不该只听闻御史弹劾就错怪容将军,的确是妾身的不对。”
容珺拱手道:“臣的确不曾有过外室,那些都是人云亦云的谣言,臣实在众口铄金,百口莫辩,多谢皇上今日在众人面前还臣清白。”
他再次撩袍跪地,叩谢皇上:“臣感激不尽!”
明帝笑着摆了摆手:“起身起身,跟着长乐公主回座便是。”
云娆抿了抿唇,即便回到席位上,依旧一眼也没看过容珺。
容珺此时就站在她身后,跟着伺候她的宫婢们站在一块。
明帝自知自己若一直待着,这赏花宴怕是要毁,坐没一会儿,便随口寻了个缘由离去。
待皇上一走,众人才纷纷松了口气,就连何皇后也明显放松许多。
何皇后不着痕迹&#303
40;看了云娆一眼。
皇上今日如此抬举云娆,倒是让她确定,云娆肯定就是岑太傅的亲生骨肉。
若说在赏花宴前,太子对云娆还有那么一点小心思,如今皇上都说得那么明白了,那一点小心思,也早就没了。
太子目光再次回到温澜清身上。
半晌,他抬头看向何皇后,微微颔首。
一切计划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