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医曾是军营里的郎中,跟随军营十几年后,年纪大了就进了皇宫里,成了太医署的太医。
太医蹲下身子,从陆想的各大穴道里,缓缓排出数十根又短又细的银针,而后双手奉给了司徒声:“龙骧将军不光被人下了化功散,又被这银针封住穴道,致使浑身血脉逆转,才会骤然倒地。”
司徒声眯起细长的眼眸,当着众人的面,将高畅大拇指上的戒指褪了下来:“听闻这东西叫暴雨无影针,乃是西域使者两年前来晋国拜访时,献给皇上的独门暗器?”
皇帝嘴唇缓缓蠕动,脸色越来越白:“朕……”
他打断皇帝结巴的话音,挑唇笑道:“想必是高畅为了赢得擂台,所以偷走了皇上的这枚戒指,我说&#303
40;对吗?”
高畅嘴里被塞了东西,他满目哀求的看着皇帝,似乎是想求皇帝救他。
皇帝正犹豫如何取舍之时,沉默许久的陆父终于耐不住开了口:“使用暗器者,打擂成绩作废,此乃皇上亲定的规矩。难不成高畅用如此卑劣手段,将我儿伤成这副模样,皇上却是要当众包庇他?”
他的话音落下,陆想一怔,眼圈便泛起了淡淡的红意:“爹……”
陆父看着陆想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心底止不住的发酸。
罢了,既然陆想拼了命也要娶景宁公主,那他又何必非要做那拆人姻缘的挡路石?
陆父话语中带上了一丝强硬:“请皇上三思,重拟圣旨!”
司徒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皇帝:“若是皇上执意包庇高畅,怕是会受史官和百姓所病垢。”
皇帝不怕陆父,却怕极了司徒声的威胁,他登基以来勤勤恳恳,便是为了赢得明君的好名声。
若是因为这种事情前功尽弃,往后再落下昏庸无道的骂名,便是拉拢十个平阳侯也是得不偿失。
皇帝终于被迫松了口:“朕也不知这高畅竟是如此卑劣之人,既然他在打擂中使用暗器,那自然要取消成绩。”
“但不管怎么说,龙骧将军也输掉了擂台,朕总不能就这样将公主许配给他。”
他说这后半句话时,眼睛是看向太上皇的,显然是想求助太上皇帮他说两句话。
太上皇又怎么会看不出皇帝的心思,他沉思片刻,温笑道:“不如这样,近来边关告急,魏国与匈奴单于一族联手,想要夺回多年前丢失的那几座城。”
“由龙骧将军率兵攻退敌军,待归来之时,寡人便做主将景宁许配于你。”
陆想听闻这话,却是忍不住沉默起来。
想要攻退魏军与匈奴,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最起码也要一年半载才能归来。
他可以等,可她愿意等他回来吗?
嬴非非像是看懂了他的犹豫,她眸中含着泪光,跪倒在太上皇面前:“请父皇下旨为约,儿臣愿等候龙骧将军凯旋归来。”
只要能嫁给陆想,不管让她等几年,她都心甘情愿。
太上皇当即便让皇帝拟旨,而后将那拟好的圣旨盖上国玺,命人送到了陆想手中:“以这圣旨为约定,待你归来之日,便是你迎娶景宁之时。”
比武招亲之事,终于就此落下帷幕,在太上皇走后,皇帝也顾不得那被捆住的高畅,脸色铁黑的离开了帐篷。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帐篷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之后,太后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站起身来。
她没有顾忌旁人的目光,久违的当着宫女的面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自打入宫以来,今日是头一次那么身心舒畅。
太后正想离开,却发现那原本已经离开的林瑟瑟,又折回了帐篷里。
她见林瑟瑟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不禁疑惑道:“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林瑟瑟摇了摇头,她走到太后身旁,缓缓抬起眸来:“儿臣回来,是想告诉母后一句话。”
“一味顺从,只会助长暴虐,令施暴者变本加厉。”
她发现太后真是怕极了太上皇,明明在太上皇来帐篷之前,太后还像
是挥舞着利爪保护幼崽的猛兽。
一看到太上皇之后,就如同被扒了皮的刺猬,连一句话都不敢为嬴非非说了。
陆想明日便会启程,待他归来之时,也不知该是猴年马月。
而她再过一个多月也该离开,在陆想离开京城的这期间,唯有太后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身边的嬴非非。
林瑟瑟见太后垂眸不语,便再接再厉道:“儿臣不能感同身受,说再多也都是风凉话。儿臣只知道,母后是用一时忍让换取了平静,但倘若公主就这样嫁给了高畅,那公主将会被毁掉一生。”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太后不会回应她,她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却听见太后轻笑一声:“你说的对。”
林瑟瑟顿住脚步,只听太后低声喃喃道:“你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只会说风凉话。你知道被人一刀刀凌迟的感觉吗?你见过泥潭里吃人剥骨的怪物吗?”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被太后打断了:“你今日顶撞皇上,忤逆太上皇,现在又来教训哀家,简直是不自量力!”
太后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哀家便罚你今夜子时带着笔墨,孤身一人前去景阳宫偏殿誊抄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