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声轻笑一声,眸中带着几分戏谑之色:“人家公主豁下脸来求你当驸马,你却藏着躲着不愿见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黄花大闺女。”
陆想摆了摆手:“我可没这个福分。”
这赢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嬴非非被教养的天真无邪,算起来是有些无辜之外。
其他的那些人,不管是太上皇还是皇帝和太后,表面上看起来像个人似的,其实私底下干的都是些腌臜龌龊的勾当。
说是衣冠禽兽,都侮辱了‘禽兽’这两个字。
虽说嬴非非无辜,但他一点也不想被牵扯进那些恶心人的恩恩怨怨里。
陆想抬起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上次跟我说,你在南山禁区的山脚下,看到了我失踪二十多年的大伯?”
司徒声眸色沉了沉,微微颔首:“他说他当初逃婚,是因为太上皇。”
陆想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太上皇?”
他正想说些什么,阿蛮便从暖阁外施施然的走来,她换上了一套晋国女子的宫装,重新打扮了一番,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自打司徒声回宫之后,玉姬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反正玉姬不在宫里,阿蛮又正好没地方落脚,索性他就将阿蛮直接安排到了玉姬原来住的房间里。
许是刘袤误以为阿蛮与司徒声的关系很亲近,便也没有进来通报,就让阿蛮顺利的走进了斋宫的暖阁里。
原本想说话的陆想噤了声,虽说阿蛮和司徒声是旧相识,但不管怎么说,阿蛮也是太上皇从江南带回来的人。
他总觉得这个阿蛮哪里有些奇怪,可她的眼神清明透彻,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心机深沉的女子。
阿蛮唇畔带笑,也不见外,直接坐在了司徒声的对面:“阿声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司徒声眉骨微动,眸色略显阴沉:“记住,往后再来斋宫,先让人通报。”
他的声线带着些不加掩饰的冷淡,令阿蛮怔愣了片刻,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埋下头,有些委屈的问道:“阿声哥哥,你是不是讨厌阿蛮了?”
司徒声叩住金铜色玉石嘴烟杆,杆身上吊着的红绸旱烟袋左右摇摆,他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
不咸不淡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便是进出斋宫的规矩。”
阿蛮被他口中的‘规矩’二字压得胸口发闷,她低垂着眸子,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想打了个圆场:“我和阿声正准备去沐浴更衣,姑娘可有什么要紧之事吗?”
阿蛮摇了摇头,贝齿轻咬住唇瓣:“我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和阿声哥哥叙叙旧,你们先去沐浴更衣,阿蛮在此等着阿声哥哥便是。”
司徒声没说什么,她愿意待在暖阁里等着就随她好了,若是等不及了,自然就自行离去了。
他起身与陆想一同离开,只留下阿蛮一人跪坐在地上。
待他们走远之后,她缓缓抬起眼眸,望着门口的方向,眸色微微有些失神。
晋国的皇宫中,一共设有五六处汤池,其中有三处是人造的温泉池。
那三处分别是皇帝现住的养心殿,太上皇曾居住过的乾清宫,还有司徒声所居的斋宫。
陆想非要和他一起泡澡,就是想来感受一下,浸泡在皇宫的温泉池里是什么感觉。
这温泉池乃是在室内,一入门便能看到数十面湘绣雕刻梨花木屏风,光是看那绣面上精细的绣工女红,便知这屏风价格不菲。
偌大的八角汤池中,缓缓升起氤氲朦胧的白雾,水面上荡起层层水纹,四面的红漆柱子上垂挂着的孔雀蓝釉玛瑙珠帘左右摇曳,美人榻下的麒麟三角鎏金香炉中燃着檀木味的熏香。
陆想褪下鞋袜,赤脚踩在滚热的木质地板上,忍不住感叹道:“阿声,你这日子过得真是奢靡。”
司徒声瞥了他一眼:“你若愿意留在宫里,我这便叫人来给你净身去势。”
陆想小腹一凉,连连摆手:“算了吧,我爹就我一个独子,我大伯失踪后也是无儿无女,老陆家就指望我来开枝散叶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扯开衣襟,走到屏风之后,褪去了身上染了酒味的衣袍。
司徒声将外袍与亵衣脱掉,赤着胸膛,身着白色亵裤,缓缓迈步走进了汤池之中。
水温滚烫,激的他冷白的皮肤泛起了一抹血色,他将双臂舒展开,随意搭在了汤池的边沿处。
陆想不喜欢穿着亵衣洗澡,但许是顾及到司徒声,他便在腰间围了一层擦身子用的素色锦缎。
那锦缎垂到他的膝盖上,他随手掖好锦缎,将身子浸泡进了汤池里。
陆想仰着脑袋,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在热汤中舒展开来,他忍不住闷声叹道:“嗯——”
司徒声眉骨微动,一脚踹在了陆想的后背上:“滚一边叫去。”
陆想没站稳,一下栽进了汤池里,他呛了一口洗澡水,下意识的抓住了司徒声的小腿,借力从汤池中站了起来。
和他一起站起来的,还有那锦缎之下的小陆陆。
司徒声皱紧了眉头,眸中隐隐腾起了阴煞之气:“陆想,你他娘的是个断袖?!”
陆想下意识的捂住锦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放屁!老子是个直的!”
话音落下,便有一行鲜红的鼻血,从陆想的鼻孔里流淌下来。
司徒声&#3
0340;脸色越来越黑,他冷笑一声,眸中寒光凛冽:“难怪你昨日非要与我同睡一榻,夜半时醒来,你还留了一枕头的口水,原来竟是抱着这种龌龊的心思。”
陆想裂开了。
他这几日都是打地铺,要么就是睡在美人榻上,前两日不小心睡落枕了,脖子疼的厉害。
本想着司徒声的床榻又大又宽,足以容下三四个人,再者说他也马上快要走了,便厚着脸皮蹭了一宿司徒声的床榻。
至于半夜流口水,那真的只是他睡觉的陋习而已,怎么就成了什么龌龊的心思?
陆想一边捂着锦缎,一边擦着鼻血,朝着司徒声走了两步,一副“你听我解释啊”的苦逼模样:“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听我说……”
司徒声冷着脸,一句也不愿意听陆想多说:“你信不信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命人阉了你。”
陆想乖乖站住了脚步,却还是忍不住苦着一张脸解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断袖!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司徒声懒得理他,哗啦一声从汤池里站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屏风前,披上了外袍,正准备离去,却见阿蛮端着一只瓷碗,从屏风外袅袅走了进来。
她双眸亮晶晶的,唇畔带着笑意:“阿声哥哥,阿蛮将醒酒汤煮好了。”
司徒声皱起眉头:“谁让你进来的?”
阿蛮被他呵斥的微微一愣,眸中却是渐渐蓄起了泪水:“不是阿声哥哥叫人吩咐阿蛮,来此地送醒酒汤的吗?”
她望着他的神色不解,还带着些委屈:“阿声哥哥若是讨厌阿蛮,直说便是了,何必如此折辱阿蛮?阿蛮这就回魏国去,免得在此地讨人厌烦……”
说着,她一把将醒酒汤塞到他手中,捂着脸朝着殿门的方向小跑而去。
可当她将手臂推在殿门上的时候,那殿门却怎么都推不动了,她拍的殿门吱吱作响,哽咽着哭道:“这门是怎么了?怎么推不动了?”
司徒声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缓步走到殿门旁,叩在门沿的手掌微微用力,但殿门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这温室是沐浴泡澡的地方,为了保护隐私,以防旁人在他沐浴时闯入,温室的殿门乃是用黑曜石所制。
而黑曜石又素有坚不可摧之名,若是想强行攻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回忆起方才陆想身上不正常的反应,还有阿蛮被人借着送醒酒汤的名义骗到此处,他心里约莫有了些较量。
若是他没有猜错,这一切应该都是太上皇做的手脚。
太上皇给他灌酒,必定是猜到了他会在散宴后,嫌弃身上有刺鼻的酒味,而后到斋宫的温室来沐浴净身。
所以太上皇早就提前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他们走进温室。
只是他想不通,太上皇将他们三人锁在温室里,又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他正皱眉沉思,阿蛮却突然惊叫了一声:“阿声哥哥,你,你怎么流血了……”
司徒声怔了怔,抬手朝着鼻间摸去,黏稠的鲜血蹭了他一掌心,越擦反而流的越多。
他的太阳穴处隐隐传来眩晕感,额间滚烫&#
30340;像是刚出炉的烤山芋。
阿蛮也顾不上和他怄气了,她连忙从怀里掏出手绢,踮着脚想要帮他擦起面颊上的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