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2 / 2)

不过,说不通也不重要。

发作了就行。

天道送给晏临则的历练礼,并没有被晏钟渊弄丢。

晏钟渊也不该因此而被牵连。

能得到这个答案,姜陶陶就满意了。

其余的,那是晏临则该关心的事情,她不关心。

姜陶陶抿起唇。

她被搂得很不舒服,将手撑在“钟临”的身前,推开他:“不是,你要不先冷静一下——”

晏钟渊回来后,她就已经渡完了这长达百年的梦魇。

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看到一张跟晏钟渊长得肖似的脸,就魂不守舍了。

面对“钟临”这一反常态的表现,只觉得迷惑不解。

察觉到他大氅上的霜雪落在姜陶陶寝衣上,晏临则微怔,连忙松开了手。

片刻后,低低道:“……是我失态了。”

他垂下眼,渐渐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仙君已经能确定,这就是姜陶陶的魂魄无疑。

为了不破坏这个位面的仙力波动,晏临则特意没有用众仙之首的真身,而是借用了一副当地人的躯壳。

没想到,姜陶陶轮回之后重塑肉身,也是借了一副别人的躯壳。

而且……他们还十分巧合地,又成为了夫妻。

晏临则想,那封和离契,没有拿去给婚姻神和合,就一定还没有被承认。

这不,连轮回道都默认了,他们就应该是道侣。

姜陶陶现在的情况很好,比晏临则原本想象的,要好得多。

只需要再让她适应几日,休憩调养一下,就可以回九重天了。

晏临则的视线扫过姜陶陶时,姜陶陶也在悄悄地打量他:“……那个,你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语气十分礼貌,乃至陌生。

晏临则短暂怔住后,立即想起了司命的话。

……应该是暂时失忆了。

否则,她应该会像往常在重阙殿等他那样。

一见到他,眸子里像点起了灯,亮得宛如繁星,眨啊眨,伸手就黏着他要抱。

这般场景,在过去五年中,不知出现了多少回。

这般莫名其妙的回忆,在短短十几个时辰里,也不知出现了很多回。

但这次却似乎不同。

沉重晦涩的情绪宛如细针,刺得心口密不透风。

竟有些,微微地疼。

也不知道是“钟临”原身的情绪,还是他的情绪。

晏临则下意识想用修为压住。

他已经这么做过无数次,轻车熟路。

但成了一个普通的修仙凡人,体内仙力匮乏,根本无力遏制。

最终,只能硬生生地受下这一轮。

这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滋味……

晏临则很不习惯。

也很不喜欢。

他紧抿住唇,面色还是如常平静,看不出心头有多少激荡紊乱。

长指却紧紧攥住了腰边的剑柄,不自觉地用上了许多力道。

“药怎么还没煎好?我去看一眼。”

语调沉敛,步伐稳重。

可偏偏,那离开的身影,就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

姜陶陶阖眸。

神识蔓开,通过那附在烛盘外的半边精魄,试图联系上晏钟渊。

一瞬,无事发生。

两瞬,还是无事发生。

第三瞬,她突然感觉,脸边的碎发有些痒,像被人挠了一下。

姜陶陶蓦地睁开了眼。

四下无人,她将脸埋在被褥里,闷了半晌,又打了个滚。

双手捂着脸,指缝里,却不由自主泄出了点点傻笑。

“哥哥,”她在心底念着这个甜滋滋的称谓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在下界,没有走丢,你不用担心我。”

“天外天有个能感知天道的地方。你记得去问一问,当初提前透支

调用的那些劫数,天道想要怎么处理。记得告诉我噢。”

如果天道不计较晏临则的破事了,她马上就回去。

现在,还是需要再待一会儿。

姜陶陶其实听不见晏钟渊的声音。

但能猜到,晏钟渊一定叹了口气,很无奈地答应了她。

他向来都不愿意,她为他奔波太多。

可他也向来不会训她,连重话都很好说,至多只是缓下嗓音,跟她好好讲道理。

想着,姜陶陶忍不住勾起唇角,又把脸埋进了软枕。

也不知道自顾自笑了多久,门再度被推开。

晏临则亲自拿着药碗,凑到她唇边,低低地道:“有点苦,我准备了蜜饯。”

姜陶陶嗅了嗅,没动。

倒不是觉得苦。

凤凰自幼只食仙草仙果,草药的味道,在她这里就是佳酿。

但,从这碗厚重的药里,姜陶陶闻出些九重天才有的仙草仙药。

……怎么可能,“钟临”是九重天的人吗?

姜陶陶一边狐疑,一边将整碗浓药都一饮而尽。

她不止渴,还饿。哪怕不觉得苦,仍拿起了桌盘边的糕点,咬上一口。

青梅清酸苦涩的气味直冲喉道,姜陶陶神色一僵,蓦地猛烈咳嗽,试图将还没吞进去的那半片糕点咳出来。

也不知道这幅肉身是用什么做的,能脆弱成这样,她只是稍微多咳了两声,眼前一黑,竟然径自晕了过去。

醒来时,外边天已尽墨黑。

她至少昏了半天。

还没睁开眼,就听见天医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道:“少夫人应该是吃不得梅子,但也奇怪……”

“旁人不能食,至多是身上起红疹。少夫人只是吃了一小口,就已经伤到魂魄了。”

晏临则顿了顿,喉骨里一点一点挤出短促的音节:“魂魄?”

“是的。正因如此,这种意外只能规避,无法根除——”

好吵。

姜陶陶睁开眼,看着十分虚弱地半坐起来,不动声色下着逐客令:“我没事。”

这也不算说谎。她真的没事,更没过敏。

姜陶陶只是嘴太挑,不喜欢梅子的酸味。

但,上神的神识,能够轻而易举影响到凡胎肉身。

轻微的不喜,表现出来,就是重得几乎生命垂危的病情。

天医还在提醒:“伤及魂魄非常麻烦,怎么都治不好的。

哪怕给少夫人换副身体,换副壳子,她还是照样一吃梅子准会犯病,多来几次,就是性命之忧。”

姜陶陶:“我真的没事。”

她自认为说得很诚恳了,眼睛也睁得大大的,有神有采,绝对不像个重病的人。

却好像并没有说服到谁。

“只要还是这个魂魄,就不能吃。”

晏临则一字一字地复述完,喉结干涩地动了下,才极低的嗓音问道,“青梅糕,也算吗?”

“当然。幸亏您就在旁边,否则,能不能救回来都不一定。”

姜陶陶:“我……”

她很想说,一个糕点而已,没这么严重的吧。

之前还是雀妖的时候,晏临则知道她喜欢吃糕点,常常

顺手带些回来。

里面就不乏她最讨厌的梅子。

第一次误食,姜陶陶还记得她干呕了一个下午。

晏临则并没有留意过,此后还是照常送来。

每次说着在关心她,一低头,糕点盘最上面就是碟青梅糕,也是蛮搞笑的。

不过,这也可以说明,吃梅子过敏应该不是很重的伤吧?

那……

这个男人的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

天医好像看不见晏临则僵硬的神情,继续说:“但这次意外,也引动了少夫人另一处伤。她的魂魄被朱雀之火重伤过,非常脆弱,这段日子都应该都很痛苦。”

“——之前不知为何,伤口还算稳定,如今已经开始紊乱了。灼至命门,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应是撑不住多少时日。”

对常人来说是这样的。

但姜陶陶常年受朱雀火供奉,会因此受苦才是奇了怪了。

当初在流月山顶,看上去伤得那么重,纯粹是因为绛朱把锁魂灯毁了,她心里濒临崩溃。

姜陶陶尴尬地扇了扇睫毛:“我真的——”

“没事。”晏临则低头,长指替她撩开散了大半的云髻,说得很慢很慢,像在安抚她,“没事的,陶陶,不用怕。”

他的嗓音渐渐和缓,像多年冰雪在一点一点消融。

那些总是冻在冰雪之下,被藏得很深很深的情绪,也跟着一并流泻出来。

姜陶陶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了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愧疚跟慌张。

晏临则道:“你好好睡一宿,明日我就带你回去……我们的时日还很长。”

——等回了九重天,这点小伤小病,他很轻易就能治好。

——以后,也会好好补偿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