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辈,原本该承担这些琐事义务的是晏临则的长兄。可惜那位光风霁月、天赋横溢的公子英年早逝,只能让晏临则接手大半。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却不得不抽出空履行职责。
每次在她懒洋洋嗜睡之时,晏临则早已在正殿处理事务。此时可能已经处理干净了。
姜陶陶翻过身下床。谁知腿酸软无力,摔了一跤。
地上虽铺了软绒地毯,但这一摔,力道还是很不得了。她那原本就磕得青紫的膝盖,更是雪上加霜。
她不得不滚回柔软衾被里躺着了。
姜陶陶心里满是悔恨。
她晕过去后,就不该再醒过来。
昨晚情况特殊,她真是太担心晏临则脸上会留疤,根本睡不着。
就是昏了,迷迷糊糊想到晏临则以后会毁容,也会蓦地惊醒过来,紧紧盯着那道不深不重的伤痕。
结果,不知道是她的眼神出现了偏差,还是气氛不对……
这一举动,估计是是被晏临则理解错了,又把她多要了几回。
情况有够惨烈的。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隐秘酸涩的感觉消失殆尽,她终于能支起身子。
耳边突然一嗡。
远处传来的密音落在耳里,有些纷杂。
“……风朵?”
风朵原身是只山茶花,在凡间跟她这幅身躯共同修炼,因为心思跳脱天真,人又善良,很快就跟她结成了极好的朋友。
姜陶陶来到九重天之初,性子乖顺僻静,只喜欢黏着晏临则,不太跟女仙们打交道。那些女仙心头羡慕嫉妒恨,也排挤着她。
时日一长,姜陶陶总是形单影只,不免显得有点可怜。
晏临则还算有点良心,默许风朵一步登仙,来九重天做些清闲差事,顺带可以偶尔陪她解闷。
“陶陶,就、那个、就是,仙君那件事,你听说了吗?”
“……”
一大早就掺和进了复杂的感情|事故,真是不吉利。
昨天的德白积了。
看来骗人是不能积德的。哪怕是真挚善良的谎话。
姜陶陶缓了缓:“没有,你说吧。”
原来是风朵今早路过洛华仙池,看见了晏临则。
他长身玉立,站在高台上。旁边的仙侍全都埋头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又不敢出声。
仙池前,红衣舞姬独自迎火而舞。
姿态很娴熟,但因为太畏惧频频出错,跳到一半,实在跳不下去了,也跟着仙侍一同跪下。
晏临则低眸,扫过她那张特意打扮过的脸,没有停留,语调照旧冷淡无温:“继续。”
舞姬不敢动。
“我倒很想知道,能有几分相似。”
舞姬抖如筛糠,身躯匍匐得更低。
晏临则这才蹙了下眉:“舞是谁教她的?”
洛华仙官一个激灵,连忙跑过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
具体的,风朵没有听清。
基本就是推锅,说其他人监管不力,没发现舞姬偷了那一本压在哪哪哪的舞谱。
晏临则闻言,脸色更如霜寒,径自离开。
而昨夜那主动来向晏临则献殷勤的男子,听闻此事后,生怕自己受波及,慌不择乱地划破舞姬的脸,又断了她手脚,妄图以此向仙君谢罪。
但下场还是没好到哪儿去。
听说,已经被驱逐九重天了。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仙君发怒,不说话都那么吓人。”
风朵心有余悸,又带着点小嘚瑟:“据说是那个舞姬受人指使,蓄意想撬你墙角?难怪晏临则这么生气。”
姜陶陶不愿意戳破小山茶花仙美好的幻想,轻声道:“……可能是吧。”
晏临则手段确实冷戾,一直都是如此。
但这次动怒,显然是为了……那个谁,绛雪的姐姐?
估计是觉得朱砂痣美好的形象,被有心之人玷污了。
自己隐秘到连道侣都没有察觉的心思,竟然被那男子一语道破。
八|九不离十。
总之,这所有的事,跟她这个正牌道侣——
好像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呢。
姜陶陶仰天发了许久的呆,酸痛四肢恢复得差不多,终于有力气起身了。
她掀开床帏,第一眼就看见屏风上的画像。
案桌上还堆叠着几张烁金纸。
传闻昆仑境有位德高望重的真君即将造访,九重天需要递一封邀请令。
昆仑跟九重天关系甚密,此事全程都很慎重。谁来写邀请令,自然也很有讲究。
她表现出来的仙力,实在太差太差,是露一手就会被九重天人人轮番嘲笑的水平。这一点,姜陶陶心里也清楚得很。
晏临则为了给她点面子,也是很用心了。
姜陶陶挽起长发,开始将已经写好的措辞,再在烁金纸上誊抄一遍。
古体字生涩,但对她来说不算难。全程行云流水,运笔自如。
唯独最后署名,写完了姜陶陶三字之后,停顿了下来。
还顿了半天。
不知多久过去。
“——还要署上我的名号。”
“!!!”
鬼知道晏临则为什么会出现。
姜陶陶差点把笔扔出去,还好打住了。
晏临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就站在她身旁,静静打量着那封未完的法令。
姜陶陶也静静地下不去笔。
她自然知道要写晏临则的名谓。
但,临则这读音,对应的是哪两个字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