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天的, 铺满着各色鹅暖石的宫道上,鲜红色的血液很快便凝做了一团。早前神色嚣张的弘昱此时也只白着张脸,呆呆的愣在原地, 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也不晓得是不是太冷的缘故,手脚依稀可见颤意。
可这时候众福晋们哪有心思理会旁的, 便是早前巴结着弘昱一道起哄的一众阿哥们,这会儿子也悄悄挪开了步子。
弘晖看了眼大道中央,几乎在瞬间便形单影只的弘昱, 微微敛眉, 心中不晓得想了什么。便是早前视对方如毕生仇敌的弘晴,这会儿也难得地没再说什么。
太医很快便赶了过来,然而可惜的是,张佳氏腹中尚不足一月的胎儿终归还是没能保住。
这大年初一的, 还是宫宴前后出了这等事情, 老爷子自是心中不愉,众人草草用过宴后也没个心思在宫中多逗留。
马车内, 弘曦打从方才起便有些恹恹的,这会儿蜷着小身子趴在自家小哥哥身上,要睡不睡的。乌拉那拉氏瞧着还以为儿子这是被方才的情形吓到了。手上不自觉往弘曦背上拍了拍, 带着些安抚道:
“弘曦莫怕,你大伯母身子素来康健,好生修养些时日总归是无碍的………”
至于旁的,乌拉那拉氏手中素白的锦帕微微攥紧, 失子之痛, 哪里是那般好宽心的。
弘曦则是想到早前大伯母看向他那般温柔慈和的目光, 他当时还想着对方日后定是个疼爱子女的好额娘…………只没想到变故来的这般快, 心下不由有些难过:
“那弘昱堂兄呢?会受什么惩罚吗?”
诚然此次对方实属无意, 然伤害已然铸成,如何是一句无心便能打发的了。可弘曦又想到这些年来对方犯下的过错委实不少了,若不是大伯父屡屡大事化了,想来弘昱也未必会成如今这般………
弘曦话音刚落,车厢内很快便寂静无声,半响,才听一旁的胤禛突然蓦地开口道。
“端看大哥这回能不能狠的下心了………”
***
直郡王府,胤禔此时还是早前那身郡王吉服,此时连头上戴着的朝冠都未曾取下。这会儿正立在正院门口,看着眼前熟悉地雕花木门。
隔着层木门,院内不时有浓重的中药味儿传来。
胤禔像是被蓦地定住一般,抬抬脚,半响却是迟迟未曾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才略显僵硬地转头冲着一旁的内侍开口道:
“昱儿如今还在祠堂跪着?”
“回主子爷,可不是嘛!大阿哥这回瞧着像是吓着了,这………跪了半响却是连句讨饶话都没!”
廊下,王总管回话间悄悄抬眼,瞧着眼前主子爷虽面色不变,可这眼里瞬间划过的担忧却是瞒不过他这位经年老奴才的。老总管眯了眯眼,出口的话几乎瞬间便顺溜了起来。
“主子爷,福晋此次有孕时日短,便是正院里未有察觉,大阿哥小小年纪哪里懂得这些。且大阿哥素来身子不若旁的康健,这会儿子又是天寒地冻地………”
王总管言语间尽是忧虑,且说到身子不够康健,胤禔几乎瞬间便想到了自家福晋早年怀
着身孕却依旧苍白瘦弱地面容,上好的补品流水似的也补不过亏损的身子。
若非他早时为了争着一口气,没能劝着些额娘,福晋也不至于………还有昱儿的身子……
胤禔双目微阖,想到伊尔根觉罗氏临终前如何抓着他的手苦苦哀求。最后看了眼眼前紧闭着地院门,手中拳头紧紧握着,依稀可见青筋暴起,半响才无比艰涩道:
“去祠堂!”
王总管哎地一声,连忙躬着身子为来人引路。
内室里,床帐边,老嬷嬷强忍着眼泪将手中乌漆嘛黑,还泛着苦味儿的药汁子一口口往床上面色苍白的张佳氏喂去。一旁的小丫鬟时不时调整着靠背,力求让自家主子能舒服上些许。
这会儿听得主子爷往祠堂里去,一众丫鬟婆子几乎瞬间便变了脸色。老嬷嬷更是瞬间眼泪便流了下来,撕哑着声音道:
“我苦命的姑娘啊!”
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个一家子。
屋内一众侍从神色戚戚,反倒是面色苍白的张佳氏,从始至终面上都无半分意外之色。
便是随后听一众小丫鬟流着泪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