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 路迎酒猛地伸手,直奔着镜中人的面门过去!
在这短短的半秒内他已请了神,若是这一击中了, 那鬼脑袋不碎也得晕头转向。
然而另外一只手比他早一步。
敬闲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身边,漫不经心地伸手, 却带出了破风声。
“砰!”
镜子被他击穿,碎片扬起,每一片中都是幽幽绿火。
路迎酒赶忙制止:“别杀他!”
晚了。
那鬼的脑袋被敬闲捏了个粉碎。
血雾乱飞,将镜中世界的墙皮糊了个猩红,却半点飞不出破碎的镜面。敬闲缩回手,手上依旧干干净净,像是都不曾发生。
屋内恢复寂静。
路迎酒扶额道:“要是没杀它就好了, 这镜子后头明显是有另外一片空间的。”
敬闲却不大高兴:“我留手了的,它没死透。本来它敢模仿你,还刻意把我们分开了,死一千遍都不够。”
“……”路迎酒笑了笑,“算了,我们赶紧再去买一面镜子放着吧, 说不定还能再来一次。”
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上哪里能买同样大小的试衣镜。
敬闲派出了小鬼,很快,它们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面镜子。
大小差不多, 高度也刚刚好。
路迎酒把它重新放好, 对准床上, 然后重新躺回去:“敬闲, 你这次收敛一点。”
敬闲勉强答应了。
床上拥挤, 路迎酒继续在他怀中睡着。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果然没过多久, 路迎酒又醒了。
这回敬闲倒是没消失,依旧是躺在他身边,眯起了那双幽深的黑眸,看向正前方的镜子。
那是个欧式风格的圆形镜子,正对着床,映出他们两人的身影。
和刚才一样,镜中人的眼眸中没有绿焰的反光。
路迎酒下床,赤足走过去与镜中人对视。
它们依旧是笑了。
笑着笑着,表情凝固了——
敬闲一脸煞气地站在了路迎酒身后,森然一笑。
镜中人:?!
它俩转身想跑,路迎酒却猛地伸手。那手背上早缠了精细的符纸,没入镜面时,像是轻盈地探入水中。镜子还完好,他已抓住了那俩鬼的衣领。
镜中人:“@!!hsdf*&!#!”
叽里呱啦的一堆,路迎酒听不懂,大概明白它们在表达恐惧。他轻轻一揪,两个鬼怪就从镜子里出来了。
一旦离开镜子,它们就不能再模仿他人,转眼就变成了两个小鬼。
小鬼大概有十三四岁的孩子那么高,独眼,鬼角,脸色惨白。它们脖子上挂着平安符,竟然身穿了古时驱鬼师的服装,宽大的衣袍上画了各种符文,背后更是分别画着一黑一白、一公一母的两只谛听。
它们哆哆嗦嗦地躲在墙角,想要往镜子里跑。
路迎酒甩出符纸,落在镜面上,任这两只小鬼怎么触碰镜面,都回不去了。
小鬼:“oe%i!@@*seg!”
路迎酒微微皱眉:“你们讲什么呢?”他看向敬闲,“翻译一下?”
敬闲说:“它...
们讲的是方言,我也听不懂。”
路迎酒:?
路迎酒:“鬼话还有方言?”
“那当然啊。”敬闲说,“我和大部分神官讲的都是官方语言,但每个品种的鬼,都是会讲点方言的。”他看了看小鬼,“不过我可以找到听得懂的鬼。”
他打了个响指,地上冒出一只不知名的鬼魂。敬闲叮嘱它几句,它连连点头。
不过半分钟过去,鬼魂就带着一只……黑猫回来了。
黑猫有着猩红色的眼眸,和三条尾巴。
小鬼:“shgl!?nn?*owe”
黑猫嘴一张,口吐人言:“它在问,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坏人?它们不想伤人,只不过想把你们赶走。”
一个鬼问“你是不是坏人?”是挺奇怪的。
毕竟,鬼怪一般不在意所谓的好坏,没啥道德标准。
只不过……
看它俩的服饰,应该是常年和驱鬼师打交道的,会这么问也不奇怪。
路迎酒便实话实说:“我们来找张书挽。”
小鬼嘀嘀咕咕了一会。
黑猫翻译:“我们不知道你说的张书挽,赶快走吧,这里是别人的房子。”
这一听就是在说谎。
路迎酒指向它们的衣服:“这是驱鬼师的衣服,除了张家,也不会有人在上头画谛听了。”
小鬼听了之后连连摇头,刚想要继续否认,目光突然落在了敬闲身上。
它们对危险很敏感,瑟缩了一下,嗓音都小了几分。
路迎酒拿出几张符纸给它们看,说:“我也是驱鬼师,以前在青灯会待过一段时间。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擅自闯进来。”
小鬼接过他的符纸,叽叽咕咕地打量,想要确认真伪。
敬闲已经不耐烦了,冷道:“要是我们真的居心叵测,你们早就死了。”
两个小鬼打了寒颤。
其中一个白衣小鬼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说:“我们、我们也不想把你们当坏人的,就是……”
另外一个黑衣服的接话:“哪有正经人会在别人的床上抱在一起的!”
“就是啊就是啊,还一个搂着腰一个腿挂上去的。我们出来了两秒钟,就把你们的恶行看得清清楚楚。”
“太坏了,竟然在张大人的床上偷偷谈恋爱,太变态了……”
路迎酒:“……”
路迎酒:“你们以为我想睡别人的床吗?!”
“不用多讲了。”敬闲森森一笑,“揍一顿就完事了。”
两个小鬼一缩脑袋,呜哇哇地叫。
黑猫适时地翻译:“它们在骂你们狼狈为奸,是对狗男男,还说它们不畏生死,能慷慨赴义。”
路迎酒眉心一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毛团子在他脚边附和:“嗷嗷嗷呜!”
没想到,它这么一叫,那俩小鬼的骂骂咧咧反而停下来了。
它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毛团子,打量过它的鬼角,它银灰色的眼眸,还有圆滚滚的身躯。
白衣小鬼:“这是、这是饕餮吗?”
“绝对是!”...
黑衣小鬼点头,“你看它的短腿,和张大人说得一样!”
毛团子:“……”
它气得炸毛了,像团爆炸的蒲公英。
“饕餮,也就会说,”白衣小鬼抬头,仔仔细细打量路迎酒,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姓路?”
路迎酒有些意外地挑眉:“嗯。你们认识我?”
这下小鬼的脸色变了。
黑衣小鬼回答:“我们不认识你,但是张大人认识你。她一直在等你,说你有一天肯定会找过来的。”
“刚才多有失敬,多有失敬。”白衣小鬼说,提着青灯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没想到是你。请你和我一起来吧,张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路迎酒和敬闲对视一眼。
这个“张大人”,十有八/九指的是张书挽了。
小鬼又说,张书挽已经等他很久了……
难道说,身为世家的一员,张书挽和其他人一样,一直在暗中监视着路迎酒?等待着哪一日,将他归还给天道?
事情扑朔迷离起来。
看来,只能跟它们走一趟了。
路迎酒说:“你们带路吧。”
小鬼应了一声,说:“我们要进去镜子里。”
说完它们提起手中灯笼,在刚才的镜子前肩并肩站着。两盏灯笼的青灯闪耀,落入镜子中,照亮了他们每一人的面庞。
几秒钟后,镜面有了水纹般的波动。
“跟我们来吧。”小鬼说,率先迈步,身躯像是融化入了镜子中。
敬闲拉起路迎酒的手,和平时一样走在了前头。
两人迈过镜子。
镜中还是张书挽的卧室,只不过完全颠倒了。小鬼手中的青灯光芒四射,竟然是明亮了好几倍。
白衣小鬼说:“你们尽可能待在灯笼的光里,不然可能会被镜中世界排斥出去。到时候,又得重新走一轮了。”
路迎酒应了一声,跟着他们去了客厅,又开门去了走廊。
走廊空无一人,依旧是左右颠倒了。电梯按键一片漆黑,只能通过漫长的楼梯往下走。好不容易到了一楼,推开大门——
外头却不是小区了。
只有一片黑暗,一片浓郁的黑暗。
镜中世界伸手不见五指,天地宛如染缸。唯有那两盏青灯照耀到的地方,才能见到脚下的地面。
“请随我们来——”黑衣小鬼说。
路迎酒被敬闲牵着,望向周围。他们几人往前走,灯光一晃一晃,照亮了某些飞掠而过的幻影。看不清那些究竟是什么,像飞鸟,像亡魂,带起了阴冷的风,吹得青色灯笼左摇右晃。
周遭并非平地。
光芒偶然会照亮白色墙壁,照亮乌色的飞檐和一扇朱红色的大门。
一切都是古时的建筑,这么看来,他们真像是重返千年之前,化作青灯阁的一员,身着玄衣,提灯行走于长夜。斩妖除魔,不问功名,只愿以一己之力换来黎明。
白衣小鬼道:“这镜中的世界,原本是谛听所住之地。这些镜子名叫‘青镜’,是张家与谛听契约后,专门为它打造的宝物。谛听在镜中穿梭,听探万物、察觉人心,已经过了成百上千年了。”
这个传闻,路迎酒是听说过&#303...
40;。
只是他从未亲身来到镜中。
他问:“这段时间,张书挽一直待在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