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1 / 2)

凤归朝 梦溪石 7160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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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从两人到两国,从做买卖到涉及生死攸关的利益,素来都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公主要燕国,陈迳索性就要整个北朝,一个比一个夸张,谁也寸步不让。

但其实他们心里谁都很清楚,两人的话都不现实,最后落在纸面上的,只能是双方实力的体现。

南朝这边,当时满朝都喊着要出兵时,陈迳是反对过的。

他不能不反对。因为如果他不出声,吴王就会觉得其中有诈,反而不肯坚持出兵,陈迳一反对,吴王反倒是来劲了,要求出兵的声音更加坚定。

但吴王也不是一味的鲁莽,他一面暗中联系资助柔然人,让他们去侵扰璋国北面,一面通过洛阳的事情吸引长安朝廷的注意力,最终在几面布局的前提下,一开始占据上风,加上璋国皇帝驾崩,变故接二连三,有一段时间南朝不少人甚至觉得天命在我,南朝注定能够一统天下。

以璋国的体量,只要不昏头,对手就很难速胜,而只要南朝这边无法速战速决,就会拖成长期对峙,从而丧失优势。

长安平定宫变和李闻鹊以少胜多的消息传来,陈迳就知道,吴王陈孟势必没有办法继续打下去了。近一年来的战争耗费了大量兵力财力,为了保证军需,吴王甚至提出加收民间赋税,此举被陈迳这边的人坚决反对,最终并未实行,也因此,人人都知道,太子与吴王之间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了。

原本,吴王仗着建平帝的偏袒,强行把这场不占优势的仗打下去,朝中已经颇有微词,等建平帝突发疾病倒下,朝政顺理成章交由太子代理之后,陈迳马上就提出和谈,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北朝谈妥,最终出现在这里。

吴王自然是不甘心的,但他不甘心也没用,近一年来双方虽然各有输赢,但打到后面已经难以为继,大家都吃不消,如果硬要打下去,北朝越挫越勇,韧性太强,又有源源不断的粮草补给,南朝反倒吃亏一些,原本已经占有的燕国,很可能也会保不住。

这,就是双方展开和谈的前提。

陈迳从公主的漫天要价里听出弦外之音:她这次亲自过来,不是来吃亏的,如果不能分到满意的好处,不排除回去还有继续打的可能性。

“吴王坚决要打,这次若非我出面,他多半还是要继续打下去的。”陈迳似真似假地笑道。

公主眨眨美目:“我还以为太子殿下也想打下去呢,你是不是知道我最敬慕英雄,想要把璋国彻底打赢,好让我作为战利品?不如你取代吴王成为主帅,我们再打上几场,等你也过足瘾了,我们再谈停战的事?”

陈迳知道对方肯定已经知晓他和吴王兄弟不和的事情,就算陈济不说,这在南朝也根本不是秘密,他只是没想到,对方竟强硬至此,非但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还公然出言挑拨,直接将他的后路堵死了。

这下子,他算是知道她的难缠了。

可就算如此,对这个女人,陈迳

竟还没有半分反感。

立场不同,本就应该各出奇谋不择手段,若是章玉碗内里与表面一样柔弱,才会让他失望。

于是陈迳还笑了出来。

“我是不想打,可事情之初,满朝上下都想打,我纵是反对也无用,总得等倔强的吴王尝试过了,无话可说了,我才能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北朝有乱臣颠倒乾纲,幸而公主力挽狂澜,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太子也非万事万能,公主当能理解我。”

陆绯心下皱眉,没有说话。

公主意外于他的坦诚,便也笑道:“那么太子殿下现在能作主了吗?”

陈迳坦诚道:“勉强算是能吧。”

公主望向陈济。

陈济清了清嗓子,进入正题:“不若我来说吧,论出身,我是土生土长的南人,论身份,我现在却是正儿八经的北朝官员,对两边情况也算是知根知底。长公主方才是说笑,燕国呢,我们肯定是吞不下的,即便你们敢送,我们现在也不敢收,但是你们派来的使臣要以兖州为界,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建议是,燕国一分为二,我们占乐陵、齐郡等地,剩下的归贵国,为表诚意和弥补,我们可以适当付出一些财货,这样双方都不吃亏,二位以为如何?”

他侃侃而谈,俨然已是一位北朝官员,哪里还有半分南朝皇子的影子?

这种场合不容有失,陆绯只能借着去拿茶杯的动作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惊。

他忽然发现太子所言是对的,由于这位越王以往的不起眼,以至于朝堂上下对越王太过低估,这次为了和谈,朝中吵作一团,有主张继续打的,也有建议离间北朝君臣,或刺杀北朝长公主的,唯独没有人提及越王。

这个留在北朝为质的越王,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

就算看到他出现在长公主身边,陆绯也下意识将其当作吉祥物与摆设。

直到对方代表长公主开口,陆绯这才惊觉,越王不止是越王,更是彻底投向北朝的人了!

放着堂堂皇子越王不做,跑到北朝任职,这北朝到底有何魅力?

又或者,长公主用了什么手段留下越王?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在南朝那样皇帝爱美色,臣子们也跟着喜爱赏玩美人的氛围里,陆绯免不了想得更多,也更复杂。

就在陆绯出神片刻的间隙里,陈迳已经说话了。

“齐郡是旧日燕国的首都,也是吴王如今所在的大本营,你们想要这里,是断然不成的,我固然想促成和谈,公主与三郎也要公平些,让我能向朝中交代。”

陈迳丝毫没有动怒,不疾不徐,未语先笑,便是谈论这样严肃的话题,也能令人如沐春风。

公主想道,南朝太子经营十数年,那数珍会遍布南北,的确不是寻常人。

“那以太子殿下所见呢?”她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