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浑身痒,还伸手挠,后背挠不够,便抓着牧奇的手,想要放进自己的背心,神志不清地道:“帮我挠挠,挠挠……”
牧奇忙摁住他的手,“不能挠,挠破皮就不好了,我们去医……”
不能去医院。
上次说要去口腔医院,阿圆那么抵触,去了阿圆的身份恐怕瞒不住。
“你等等,我给你拿药……”牧奇转身快步出了房间,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个医药箱,还端了杯白开水,“阿圆,你先把水喝了。”
阿圆笑得很甜,双手接了过来,“谢谢哥哥的可乐,阿圆很喜欢。”
牧奇闻言一怔,“可乐?”
阿圆真像喝可乐一样,抿了一口白开水,发出“啊……”喝碳酸饮料的声音。
牧奇双目微眯,阿圆嘴里的这个“哥哥”似乎另有其人,毕竟阿圆可从来没叫过他什么哥哥。
并且,阿圆望着他,笑得害羞,也是从未对自己有过的神色。
一时间,牧奇心里有些吃味儿,脸色实在好不起来,“阿圆,你说的哥哥是谁?”
阿圆喝了好几口后,似终于回过神这就是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撇撇嘴,嫌弃地放到一边。
牧奇心里酸得不行,“阿圆,我在和你说话……”
阿圆被他引过了注意力,直直地看着他的脸。
良久,“哦豁——”一声,阿圆插着腰,“放肆,无礼小儿,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语调和你爷爷我说话!”
牧奇:“……”
阿圆板着张脸,故意把声音拖得很沉,“牧家小儿,老夫忍你很久了,一直目无尊长。要知道爷爷我可是活了一千八百年的你祖宗,你竟然要祖宗帮你刷盘子,帮你打工,哄你睡觉,真的很过分了哦。”
牧奇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一千八百岁?
阿圆见自己威慑到了他,“还不快快喊声爷爷,给老
夫乐乐!”
牧奇满脸黑线:“……”
算了,他为什么会指望从一个喝醉了的人那里问出些东西。
他转而拿出医药箱里的硼酸洗剂,仔细观看上面的说明书,没有理会阿圆。
阿圆见自己被无视,心里不爽,伸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膀,“牧家小儿,看老夫,你看着老夫,老夫命令你一秒钟之内就要爱上我!”
牧奇拿着药瓶的身形猛然一颤,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难道是对他下午那段告白的回应?
牧奇的心跳陡然加快,别有深意地问:“爱上又如何?”
阿圆举起手腕,“爱上,老夫就不用成天看你这小儿的脸色了,自由解放,可以继续过那闲云野鹤的山野生活啦!”
牧奇蹙眉,仔细分辨着他这话的意思,又看向他腕间的红绳,双目一凛。
似乎是这个红绳把阿圆带到他身边的,人参又怕红色的东西,阿圆还唤他“主人”……
他猜测,这个红绳就是一个达成约定的信物。
如果主人爱上人参,这个约定就自行解除,阿圆就会离开他。
牧奇拉过阿圆的手,一把拽到自己的身边,“你休想。”
任阿圆挣扎,他用也不松手。
为什么,阿圆好像并没有听到他下午那段告白一样。
可阿圆下午明明听到了啊,还有回应。
牧奇想不通,用另一只手将硼酸洗剂倒在医用棉上,将棉片送到阿圆脸旁,“别动,我给你擦药。”
阿圆左躲右闪,学着他刚才的语气,“你休想。”
牧奇顿觉头大,这醉了的阿圆没平日里的百分之一听话,偏偏阿圆现在还过敏,也不敢给他乱喂醒酒药。
牧奇拗不过他,“说吧,祖宗,怎么才肯乖乖上药。”
阿圆终于没躲了,想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牧家小儿你不是模特出身么,走个T台给老夫看看吧。”
牧奇挑眉,“别跟我得寸进尺。”
阿圆委屈地瘪嘴,“老夫就一个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不肯,你不是真心把我当祖宗的。”
牧奇打算要他换一个条件,刚启唇,就看到阿圆在抠手指头:“行喽,不给看就不给看喽。”
表情却一副他要是真不给看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牧奇把棉布放下,咬牙道:“行。”
家里没有像T台那么大的空间,他就打算意思意思 ,走到房门口,面朝着房间内,“看好啊,只走一次。”
阿圆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嗯!”
牧奇出道后便没再走过秀,但他此时放松肩膀,因为从小的基本功深厚,肌肉记忆很强,双手自然垂落在裤缝两侧,抬脚朝房内走起了模特步,表情自然敛起,九头身的比例堪称完美,即便穿着T恤卫裤也宛若走在时装周的秀场。
阿圆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但这毕竟是阿圆的衣服裤子,对牧奇来说还是短了些,脚踝露在外面,走路的时候上衣被牵扯,露出一霎腰部的线条。
阿圆在床上振了下拳,跟看现场球赛一样,“哇哦——腹肌!腹肌!”
牧奇一鼓作气走到他面
前,扯了扯衣服下摆,耳朵有些红,“过来,说好了的,来擦药。”
阿圆拉了他一把,让他坐在床边,随后一点也不客气地躺到他的大腿上,抻着脖子,“帮阿圆上药,要轻一点点。”
牧奇气笑,“醒了?圆大祖宗?”
阿圆还伸出两个巴掌,尾音拖得很长,“手,也要上药,痒。”
牧奇看他仍旧迷糊的那个劲儿,叹了口气,这是还醉着。
重新拿了个棉片,牧奇往上面倒洗剂,随后慢慢往阿圆脸上有红疹的地方擦拭。
阿圆扬起唇角,“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牧奇见他现在总算老实了,心下一松,“知道自己不能碰酒精,以后吃的用的,都要仔细看看背后说明书上的成分,知道么。”
阿圆现在哪听得去,脑袋里天马行空的,说话做事都没什么逻辑,“主人,其实我之前在网上有看过你走T台的片段哦,特别特别好看,想再看一次真人,今天才要你走的。”
牧奇擦药的动作一停,随后继续,“那个时候的我,有什么好看的。”
阿圆摇头,“我还后悔没那个时候就遇见主人呢。”
牧奇彻底停下动作,“为什么。”
阿圆眨眨眼睛,“甚至想更早一点,在学校里就遇到主人,做主人的同桌,有我这么好的同桌,那个时候,你会不会觉得学习比上模特班还有意思呢。当然啦,只能我成绩全班第一,你得做全班第二。”
牧奇的瞳孔动了动,把手里的棉片扔了,别过脑袋,拿了一个新的棉片,往上面倒洗剂,却因为心不在焉,倒得有些多了,其中一两滴漏到了阿圆的脸上。
阿圆脸色一呆,伸手抹掉鼻子上的这两滴药,“下雨了?”
牧奇:“不是,是我不小心……”
阿圆又摸了下自己的头,刚才在水里泡过,现下发丝一缕一缕,“妈诶,好大的雨,头发都淋湿了!”
牧奇:“……”
话音刚落,阿圆就掀开牧奇的衣摆,把脑袋钻进去,“躲雨啦,躲雨啦!”
牧奇愣了愣,“阿圆,别胡闹……”往后面避,阿圆却着往前挤。
阿圆“哇哦——”又一声,“腹肌唔唔……让阿圆开开眼界嘛!”
……
阿圆折腾了一夜加一整个白天。
期间七次变身,在人参和人形之间反复横跳,跳到后来牧奇已经可以气定神闲地拿阿圆的参须编麻花辫了。
终于等到那红色的疹子彻底消退,阿圆才真正地老实睡着了。
北京之旅彻底泡汤。
·
直至夜幕再次降临。
阿圆捂着脑袋哼唧了两声,跟宿醉后醒来一样头痛,睫毛抖了抖,然后睁开眼睛。
房间内只点了座台灯,光线昏暗。
阿圆觉得除了头疼,头皮还种牵扯的感觉,跟扎了很紧的小揪揪似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伸手鼓捣了下头发,还挺蓬松顺滑,该是心理作用。
身边的家具都是极简风格,这是……主人的房间,他怎么会睡在主人的房间?
耳边传来翻动纸张&
#30340;声音。
阿圆循着声音看过去——
牧奇坐在床边的靠背椅上,姿势慵懒,正在翻着一本老旧的书。察觉到阿圆的目光,牧奇头也不抬:
“真醒还是假醒。”
阿圆一脸懵:“哈?”
牧奇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看来是真醒了。”
他又垂下眼睑,看手中的书。
阿圆觉得自己的骨头跟散架了似的,撒娇道:“主人,我饿了。”
牧奇翻了页纸,没有理会,看得很认真。
阿圆好奇凑过脑袋,看了眼书的封皮,念出声:“《马克思恩格斯选集》……这什么书啊,好绕口,主人为什么要看这个。”
牧奇扯了下嘴角,“在努力维护我信奉了二十八年的辩证唯物主义思想观。”
阿圆听得云里雾里,“啊?”
牧奇幽幽道:“我本是无神论的拥护者,但有一种和辨证唯物主义相悖的思想观在困扰着我,它叫客观唯心主义,它信奉世界由神或者是其他的神秘力量创造、决定,比如鬼,魔法师,还有什么,你想想……”
阿圆心道,这个他会,还有精怪啊。
倏地,他脸色一变,昏倒前敷面膜的记忆这时才被唤起!
阿圆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吓得呆毛都竖了起来。
牧奇的身影在昏黄的台灯光芒下,犹如身披圣光的审判者,他翻了页纸:
“阿圆,坦白从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