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嗓刹那间响起。
“人类外壳如此容易受损,痊愈自是不可能!倘若不是我附在他身体里,他至今仍倒在床上哀疼,不过肋骨裂了几根,喊的像是两条腿全断了。不过这人好就好在,身上衣袍足够花俏,着实合我心意,总让我想起我的真身,且他身上也沾了些种子气息,故我在他身体里住了高兴。”
季澜镇定的点了点头。
万万没想到,花孔雀被花妖看上的原因,竟是一身衣袍。
果真孔雀配花,十分地搭。
季澜:“你说巫教主身上有种子之气,我身上也有,能否告知,这东西究竟是何物?”
花妖用巫傲的脸摆出不屑:“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乃是我族人的秘密,废话少说,赶紧交出便是!”
“你既然要拿,至少得浅略说明,要不我上哪儿找?”季澜循循善秀。
花妖仿佛被说动了,顿时陷入考虑,道:“种子即是我灵力泉源之一,我被封在画中百年,倘若拿到种子,便能与我族人联动,方能返家。 ”
季澜蹙起眉:“你家在哪里?”
莫非是深山中的某个杂草花丛?
对方这回却不在乎他的话,半打断的说:“仙尊,卿卿待会儿就到,我准备了好几幅画卷,让你们品聊,还望仙尊能多开口,让卿卿开心。”
季澜:“……”
唉。你还是先救救自己吧。
你家卿卿看了你这鬼样,指不定先跑的是他。
不过瞬间,花妖又夺回主权,朝他道:“我已向你说明了种子之事,赶紧交出,我便能回家!”
季澜叹了口气,道:“…此次将我掳回巫凤教,到底是巫傲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有何不同,我附在他身上,我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
季澜揉着脑袋,对这不着边际的答话感到疲累,只好改问:“那这什么种子的,他外观形状如何?让我好歹有个寻找方向。”
这回花妖却拒绝详述,只尖声道:“种子样貌为我的秘密,怎能详细告知,且刚才就说了,我需要他,才能返家!”
季澜心中连连叫苦。
等他有了银两,一定要买个能将话说齐的妖类。
他接连又试探了好几句,想侧面得知种子大约外观,可这回花妖嘴巴却闭的紧牢,只不断重复要他交出。
季澜也莫地发觉,巫傲好一会儿没出现了,全程是花妖在与他对谈。
便干脆说:“你说的也不清不楚,总归我人在这,既然要种子,不如你自己来拿吧。”
他身上根本没携带任何疑似种子的物品,他又不是园艺师傅!
硬要说的话,倒是巫傲身上一整串的铃铛与铁环还挺像。
花妖却道:“要不是我无法靠近你,早就扑上前搜身了!你身上除了有种子气息,还有另一股我靠近不了的强大灵力。”
季澜:?
什么东西?
花妖皱眉:“你长时间和另一个穿黑袍的待在一起,全身都沾了他的灵气,我无法靠近。”
季澜:好的呢。没想到连妖都怕夜宇珹。
看来魔头可怕出圈,已经到非人类的圈子了。
花妖却自顾自地说:“不过你说的也对。既然你沾有另一人的灵气,种子之气说不定也是沾染而来,毕竟那个黑衣人身上的种子气最重,肯定藏有几颗!”
季澜奇道:“既然他身上也有,为何你一开始不找他,要不断呼喊莫潇的名字?”
夜宇珹和莫潇,不论气场还是气质,差距十万八千里。
要认错人,真不容易。
花妖:“那个姓莫的,与种子渊源极深,我一眼便认出了!即便他身上没有携带,之后定也能弄出一堆。而我只要一粒,便能联动族人,带我返回老家!”
季澜简直一头雾水。
啥?种子东种子西的,难不成夜宇珹和莫潇都是隐藏的园艺师傅?
半晌后,他只好问道:“巫教主怎么了,为何一段时间没出来说话?”
花妖:“他受了伤,自是疼痛,这会儿晕过去了,要不是我还撑着,他大概已经瘫倒于地,人类就是这般脆弱,风来便倒。”
说到最后,表情又是轻蔑。
季澜:“……”
还真是多亏有你。
此时门扉被大力推开,一名秀气的年轻人即匆匆地步进。
“教主,听说你回来了,我方才回到教上,这才有人告知我此事,说你提前回巫羽城是为了给我惊喜。”
季澜打量着对方,来人身量不高,面色清秀。
巫傲曾提过柳卿喜欢研究诗画,眼前男子确实有些文艺家气质。
柳卿见巫傲迟迟没有答话,连忙关切道:“教主你怎么了?难道是见了我不开心吗?”
季澜:并非如此。不过是他中邪罢了。
他便替巫傲,喔不,是替花妖开口,道:“你便是柳卿吧,你们教主在比武大会上伤了身子,至今脑袋仍不太清醒,若有医堂的话,能否请大夫过来看看。”
柳卿这才将视线对移至他,见季澜一身雪袍,面貌也仍是几年前他在巫羽城外见到的那般,不禁惊讶道:“仙尊居然光临巫凤教,莫非这便是教主带回来的惊喜?”
花妖却蓦地出声,对着季澜尖喊:“你说什么撞坏脑子!我堂堂一妖,附身于他便是他莫大荣幸!何来撞坏脑!?”
季澜:“……”
好吧好吧,要不你就自己和对方情人做做说明。
柳卿被那尖细声嗓震憾住,霎时间惊的说不出话。
好半晌后才找回声音,“妖、妖附身是什么意思!?”
花妖没好气道:“你脑子残了?附身还能有什么意思,不能自己想想?”
季澜则向傻在原地的柳卿说道:“你不是有幅特别喜欢的画卷吗。还希望你们教主在誉仙大会拍卖会上买下。那画里盛开的花,便是如今附在巫教主身上的花妖。”
瞧,花妖走出画像,以本尊来见你了。
开心不?
柳卿更加惊诧:“…所以现在在教主身上的便是花妖?那教主人呢?”
眼下他已顾不得季澜出现在巫凤教,面前人的诡异行为让他已无暇分神其他。
花妖:“废话,他自是还在这躯壳里,待我找到种子回家,这人身体自然会还给他,我才不屑人类的躯壳,脆弱易腐,不如我的花瓣厚实。”
柳卿惊的顾不得他话中种子是什么,反正花找种子,约莫是大人找小孩的道理。
他正想开口再问话,花妖却突然来了句:“你又是谁?与这副身体有何关系?”
柳卿收不住神情,仍是处在妖类附身的震撼中,一面抖着说道:“我与巫教主交情极好,日夜皆住在同一间房,他有任何事都会与我详谈。”
“同间房?”花妖皱起眉,转头朝季澜道:“就像你和黑袍那人睡同一张榻的意思?”
季澜顿时噎了一口。
“黑袍那人?”柳卿面色疑惑,不果一小会儿,又震惊转向季澜,“难不成…传闻中仙尊被夜焰宫给软禁,真的是与魔尊夜夜同榻?”
花妖意外道:“魔尊?确实那人气场不弱,想不到还有这般厉害的名讳。我看了好几天,你俩晚上天天处在一起。”
他挂在墙上整整两天,每夜都看着榻上二人入寝。通常白衣那个会先抱着被子卷去床角,接着睡到一半又踢被,黑衣那人则将被子拉回盖上,再伸出胳膊将对方捞近身侧。
周而复始。
季澜十分镇定:“你看错了。”
花妖立即被激怒:“我双眸清明,难道会看错!你昨日将被子踢的全掉下床,就是另外那人帮你捡起来的,且为了让你睡得安稳,他手臂还垫在你脑后!你睡到一半差点整个人趴他身上去了,当我没看见?不过还得感谢你将画卷摊开挂于墙面,让我有机会透透气,黑袍那人还让人搬来紫焉花,整整一大根粗干,这花的品种与我有些相似,故我能吸取里头花灵,那树干上至少百多紫焉,足够我走出画中。”
柳卿被这一大串快速的话语震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看来花妖激不得!居然一下子劈哩啪啦地吐了这么多事。
季澜则是努力维持镇定。缓缓地将视线瞟像墙上仙器。
此刻他已深深体会。
就是他自己作的孽!
先是把万两画卷挂于墙,让花妖得以露面,接着好巧不巧,比武大会上夜宇珹扳断紫焉花树干。搬回房后,这花妖便碰上同种类的紫焉,于是有了后头一切的混乱。
想必他房中的紫焉不萎,也是此原因。
花妖:“所以你与那黑袍人交情不错?每晚都睡到他身上?要不种子气息怎么来的?”
季澜冷静道:“并没有。”
没有睡到身上!
只…只是偶尔…偶尔他不小心滚到夜宇珹身侧。如此罢了。
季澜拒绝继续讨论这话题,改问道:“你不怕我再拿出长剑,将你退散。”
花妖耸肩:“你又没将剑带在身上。”
季澜:“……你又知道了?”
确实雪燃不在他身边,此刻正被夜宇珹收的稳妥,和碎霜放至一起。
花妖皱眉道:“废话,我能感觉。你那把剑虽能退我,可上头有些反常,也带着种子之气。”
季澜闻言,也觉怪异。
他不曾拿雪然去挖土,剑上怎么可能有种子,这妖难道在说胡话?
可对方不断坚持这两个字,又不似瞎掰扯。
柳卿听着这新奇的谈话,一面又担忧巫傲回不来,此刻他也
不愿深思其余事情,小心翼翼的插话道:“请、请问…教主现在人在哪儿?”
花妖不耐烦道:“刚刚说过了,就在这身体里。你方才说你与他每夜都睡一块儿,所以今晚我便要与你同睡?”
柳卿顿时又震惊的无法说话。
季澜吸了口气,冷静询问:“你打算在巫傲身上待多久?”
花妖:“找到我要找的东西为止,且这人模样花俏,我看了舒服,比一开始的老人好多了。”
柳卿惊道:“教主…不,花妖…总之你在教主身上,千万别损了他身子…房间的事情,我再请人安排!”
花妖用巫傲的脸翻了个白眼:“废话,我还需要这躯壳,我伤他干嘛?你是不会好好听别人谈话?”
怒声至一半,花妖蓦地咕哝一声:“烦死了,你俩太吵,他醒了。”
接着其余两人便眼睁睁看着同一张面孔,转成另一种神态,“卿卿!你回来了,这趟誉仙大会我可买了不少礼物!你得好好欣赏,全是我让人去买的。”
仍是细尖声音。
柳卿一脸茫然。
于是季澜提醒道:“喔,这是你家教主。”
唉。穿书不易,还得抽空替花妖当翻译。
柳卿结结巴巴道:“教、教主,卿卿看你回来自是开心,那些礼物等会儿再看吧,要不我们先去医堂一趟,医堂大夫或许能解决……能帮教主看看身体。”
巫傲:“也好,这趟旅程有些劳累,请大夫煎个药帖喝,补补身体。对了卿卿,我将仙尊请来教上了,待会儿你便能和仙尊一同品尝糕点,吟诗作画。”
柳卿只管点头,扶着人站起。
巫傲踏出房前,不忘转面朝季澜道:“我已派了人在仙尊房外后着,一共二十个弟子,仙尊有任何需要,都能与他们说。三餐膳食也会定时送达房里,仙尊没事不必外出。”
季澜:好的呢。总之看守他的人有二十名,逃不出就对了。
眼下花妖仍在巫傲体内,看来不会轻易离去。他则想弄懂花妖所说的种子,短时间内打算留在巫凤教上。
待二人离去之后,季澜才坐回长椅上。
昨日被下药迷晕的余韵仍在,方才又紧锣密鼓地谈了一阵的话,此刻脑袋不免发晕。
思绪无法集中之际,又缓缓飘向远处的峰顶。
夜宇珹应是知晓他被巫傲带走了,因在荫兰峰饭馆当下,何凉凉知他是去找巫傲,定会转述。
季澜翻了个身,半躺于长椅上。淡色的眼睫半垂,似在想事。
他这才发觉,打从自己穿书过来以后,似乎未曾如眼下这般,与某只蝙蝠相隔两地。
每回总是一抬眼,便能看到那高大的身影。
和唇角懒懒散开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