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营养液40000加更】(2 / 2)

“走走走,看着你就烦,”他挥挥手,嫌弃道,“人家都说字如其人,文章也一样,到你身上倒是恰好反过来了!你这性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社恐一说,学生们敢在课堂上直接站起来和教授辩论,教授们也都鼓励学生大胆表达自己的看法。课堂之外,这些高校学生们还会去街上发表演说、去各种场合宣传新文化和普及白话文,放到现代,基本个个都是辩论大赛前三名的水平。

因此,乔镜在其中就显得愈发格格不入了。

被院长赶人,乔镜也只能朝左向庭微微鞠了一躬,默默离开了。

在走廊里,他又撞上了来找左向庭谈话的文春秋,乔镜低声向对方问了一声好,在文春秋的注视下低着头下了楼梯。

文春秋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看这孩子一脸倒霉样,就知道又被玄华那个刀子嘴给凶了一通。

唉,真是没办法,说了多少次都不听。

文春秋走进左向庭的办公室,看着对方书桌上摊着的那本《五十六》,忍不住哼笑一声:“好哇,又被我猜中了。”

要说全天下左向庭拿谁最没办法,那肯定就要属他面前的这位了。他无奈地起身给文春秋倒了一杯茶,问道:“文校长今天来我这儿,有何贵干?不会又是来批评我的吧?”

“怎么会,”文春秋笑道,“而且玄华,你可不要瞎说,我什么时候批评你了?”

见左向庭用一种“您自个儿说呢”的谴责目光盯着他,文春秋抿了一口茶,也乐了。

“说实话,”他的脸色稍稍正经了一些,“乔镜这个孩子给我的惊喜太大了,玄华,在此之前,你能想象吗?这种文章,居然出自一个还未从学校毕业的学生之手?”

左向庭沉默片刻,非常诚实地摇了一下头。

“其实不止他一人,”文春秋叹道,“最近国内文坛涌现的年轻一代都让我有这种感觉,虽然局势已经到了坏无可坏的境地,估计马上就要……唉,不谈了。但是我还是有种强烈的直觉,”他重重地放下茶盏,双眼直视着左向庭,“天佑华夏,无论如何,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绝对不会亡。”

左向庭扯了一下嘴角:“您搭理那姓廖的做什么?我看他就是闲的慌,没事找事。”

文春秋哈哈笑起来:“没办法啊,他的激将法用的很明显,但效果也足够好不是?看到那种标题,谁要是能忍住不提笔写信骂上他一番,那简直是圣人了。”

左向庭精准讽刺道:“廖长义这次,是真把自己当小诸葛在世打算草船借箭了。要不是他运气好,恰好有晏河清的连载替他转移注意力,光是这篇文章就有够他受的。”

“是啊,”文春秋说,“不过廖长义此人,莽撞是莽撞了些,可比那些表面冠冕堂皇的伪君子们强上百倍不止。”

对于这一点,左向庭也表示了赞同。

“下午有一场程角儿的戏,”他今日难得清闲,主动邀请道,“文校长,可否赏光啊?”

“不了,下午还有正事要干呢。”文春秋笑着摇摇头,“树大招风,我下午得去几个老朋友那里走动走动。毕竟学生有出息了,咱们这些为人师表的,如果不为年轻人干点儿什么,那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闻言,左向庭立马道:“那我也跟你一起去。”

文春秋露出一脸高兴的神色,语气十分真挚,半点儿都听不出来其实他这次来找左向庭就是为了这件事:“哎呀,玄华,那太好了!我正愁没人帮忙唱白脸呢!”

幸好,左向庭不吃他这一套。

“……文校长,您也差不多得了。”

文春秋大笑起来,他背着手走到窗台前,望着窗外最后一片黄叶随风飘落,悠远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

又是一年过去了啊。

*

放寒假的第一天,城内飘起了小雪。

吃晚饭的时候,乔景很兴奋地说道:“我在城内看到了征兵启事!只要满十六岁的都能去报名!”

乔镜夹菜的动作一顿。

坐在旁边胭脂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你才十四,”最后,是景星阑出声打破了寂静,“专心上学,别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乔景很崇拜景星阑,但他还是皱起眉头反驳道:“这怎么能说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而且谁说我十四的,我已经满十五了,等再过大半年,就十六了!”

“不行。”乔镜突然道。

“为什么啊?”乔景猛地站起来,不甘心地瞪着他,“我早就说过我想当将军的!”

乔镜:“你还小。而且,不行就是不行。”

乔景咬着下唇,饭也不吃了,猛地转身跑回了房间。

见状,原本吃得正香的胭脂也食不下咽起来。她强笑道:“就他这样还说当将军,别当在战场上当炮灰就不错了……先生你说对吧?”

乔镜没吱声,只是默默放下筷子,说一句“我吃饱了”,便也起身离开了餐桌。

胭脂不知所措地坐在座位上,有些慌张地问景星阑:“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景星阑叹息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不是你的错,我去看看他。”

他也放下筷子,跟着乔镜来到了书房。

“生气了?”

乔镜抿了抿唇:“没有。”

那就是生气了。

景星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看着乔镜面无表情生闷气的模样,劝道:“乔景他也不是三岁孩子了,我会去劝劝他的,但是如果不行的话,我们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了。”

乔镜:“可是他都还不明白上战场意味着什么。”

“那些明白的人,要么成了逃兵,要么成了英雄,”景星阑平静道,“而且你真的觉得,乔景他不懂这些吗?”

乔镜不说话了。

景星阑咬咬牙,狠心道:“说句不好听的,总有人要牺牲,他可能是乔景,也可能是胭脂,或者是这个时代的任何人。我们只是这个时代的旁观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我都明白,也无力阻止,但是我们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他们却没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里就是他们的故乡。”他说。

这一次,乔镜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我都知道。但是……”

乔景毕竟是他捡回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如果他坚持要去,我不会再阻拦,”最终,乔镜如此说道,“只是必须要满十六岁,少一天都不行。”

景星阑点头:“那是自然。”

他站起身,朝乔镜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好了,先不想这些了,再去吃点儿吧。我看你这顿饭都没怎么动筷子。”

乔镜摇了摇头:“我不饿。”

“……好吧,那我先出去安慰一下胭脂。”

就当景星阑走到门口、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低声的询问:

“如果那个牺牲的人,是我呢?”

景星阑握在门把上的手停顿了一下。

随后,男人头也不回地说:“我不会让你走在我前面。”

说完,他便离开了房间。

乔镜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片刻之后,很轻地勾了一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