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这一次在她踩下去之前就放开了手, 再被踩中一次他的手就别想要了。而少女也没有追击的打算,毋宁说她用一种‘殖民时期,欧洲贵妇人站在平台上看着黑奴劳作’的优越感眼神看着夏油杰飞出去、被列车带动的风在外壁上砸来砸去、徒劳的试图稳定身形。
对了, 她现在的确是站在车顶不怕风吹的安全个体,也难怪会这么幸灾乐祸…不过之前她被吹出去比自己还惨,现在却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她的确有理由瞧不起人吧。
现在只有白色锁链连接着自己,夏油杰咬住牙忍耐着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和不断增加的撞击伤口,只要不是要害部位的伤他全部不防御。这么忍耐着直到几十秒后总算可以召唤咒灵, 一召唤咒灵别管什么报复了他先赶紧让它充当墙壁把风挡住要紧。在防护墙后面他才可以松一口气,嘴角仍然带血, 把被汗水、血、灰尘完全打湿的刘海往后撩。真的好久没有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了,他甚至有几秒钟感慨那些住在台风沿岸地区的普通人真的是了不起, 他们真的每年夏天都要经历过一次吗?
现在夏油杰有了暂时的喘息时间,但也真的只是暂时的, 还没有等他恢复更多的咒力,原本缠在他腰间的锁链猛地收紧,他被拽到了和锁链连接的地方——少女的正对面。
那可真的是一点都不温柔啊,没有防护的蹦极也不过如此了, 夏油杰在空中差点撞到铁柱, 要很勉强才能躲过去, 而等他被甩到列车顶端的时候已经整个人趴在地上了, 用手撑着地面先是吐了一口血才能站起来。
他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低着头看她,之前召唤的咒灵环绕在他的周围不过他知道它们有多无力,被少女或者被锁链碰一下都会消散。它们只是抵挡住四周吹来的强风让他勉强站立在车顶而已。夏油杰暂时没法直起身体因为刚刚锁链紧的几乎让他内脏破裂, 他半弯着腰, 此时他的水平线身高仍然在少女的上方, 但和微笑伫立在车厢上方的少女相比,他却好像是更矮的那一个。
“你到底是怎么…?”夏油杰声音沙哑的问。而他问了少女就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她好像随时准备回答别人对她能力的提问。“刚刚你把我丢出去了。”
“嗯。”她的话语里有浓浓的怨恨。而且这怨恨不是针对‘这样我会有生命危险’,而是‘这样很难看’。就是因为如此夏油杰根本没法对她升起同情心。少女继续说“那个时候这孩子。”她扯了扯手上的锁链“已经空出来了。它有试着伸进车厢里面杀掉你不过没成功。唔,你也堵的太紧了吧?”
夏油杰露出苦笑。她此刻竟然是真的在抱怨。就像之前没法同情一样,现在他也连‘真是无理取闹’的厌恶都没法生起。真的很累了,他只是轻声说“因为我也要活下去啊。“
“唔。”少女用评估的眼神望着他。夏油杰微微直起身体迎接她的视线,利用这段和平对话时间他积攒了一点体力,现在可...
以站直了。少女不知道在他身上看出来了什么,一瞬间她的眼睛失去了焦距,恢复神采的时候就握了握左手的十字架,伴随着这个动作有血往下滴又被风扩散在车顶。她说“那就接受这个答案吧。”
谢谢?夏油杰真的不知道应不应该这么说。他现在要尽可能避免触怒少女。而且…他的视线望着她的十字架。其实之前把她逼出去的时候也可以选择攻击那里的。因为那是少女唯一显露出来的伤口。只要攻击那里她应该会很着急的回防吧。其实比用咒力弹去打她的脚要好。
不过没这么做,是因为夏油杰知道那只是精神意义的要害而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要害,他把她丢出去只是因为不这么做自己很快就要被杀了,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希望和她交流一下。解除自己身上的诅咒或者利用她。没必要把人得罪的这么死——动她十字架她百分百发疯。
现在就是因为这个,两个人才能勉强友好的进行交流吧。少女似乎只会在自己觉得适合的情况下发动进攻。除此之外她对夏油杰完全没警惕的,会把他当成垃圾桶一样有的没的透露一大堆情报…也是因为他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弱了吧。
不可思议的是,只要抱有这种想法然后再去看少女,她好像就会变得更强。
夏油杰摇摇头收回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之前没去打十字架现在也就别刺激她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那里的确一直在流血,但是它已经穿刺多久了?流了那么久的血她也只是很虚弱而已没出更大的问题。搞不好比其他地方更加坚韧——如果那里不是十字架穿刺而是维持生命的点滴插/入处自己肯定就瞄准攻击了嘛!
他这么想的时候少女又看了他一眼。
“然后呢?”夏油杰问,用对话拖延时间是一回事重点是他也真的很想知道少女是怎么逃生的。他需要更多的情报。
“然后。”梨枝说的意兴阑珊。她需要用言语和行动来扮演,在boss心中植入印象并且获取相应的属性加成。但是她发现他的想法真的比女孩子还要多变!之前就把buff的性质改变了很多次。但她还是继续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这孩子没成功打开门,不过好歹碰到了门。”
夏油杰安静下来。他之前认为金属是想刺穿他的身体再以此为基点把她拉回来。不过其实只要碰到门也是一样的…金属之前在他的身上展现出了感染性。他一直以为只有在生命体上才会感染,其实完全是错觉,它本来就是在同为金属的情况下才更好感染。
他探头望了一眼下方,少女并没有阻止他,他看见之前堵住的门那一块已经整个变成银白了。金属肯定侵蚀了那些,然后以这个为借力点把少女拉了回来吧。之前实行抽吸空气的战术就是因为她体重真的很轻,而这一点在那个时候也是适用的。
而只要少女能被拉回来…她和金属一样,都是只要碰到车体就能够借力,稳稳的站在上面的怪物(武道天才)。
“其实你不用太在意。”少女安慰他,咦为什...
么会安慰敌人,而且她现在是不是心情很不错?“你的计划蛮棒的。真的。我当时已经从高架桥往下面掉了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死了。”副本限定的地点就是列车上,其他地方干脆就是一片漆黑不显示地图,如果掉下去那肯定失败了——高难副本只能打一次啊!
“……”夏油杰沉默一下。他记得金属的蔓延速度有极限,不然当时不至于很晚才消灭外部的咒灵让她掉下去。如果那个时候少女已经在下落的话它应该是赶不上的“所以你最后是怎么上来的?”
“家人之间的联系啊。”少女说。玩家要是会让武器脱手那才是有问题,她没有伸出手但此时夏油杰已经感觉到了腰间传来的拖曳感,他举手投降说OK我知道了才避免整个人再次飞出去的命运。那应该是金属一边附着在车厢上一边拉她上去的。他其实有觉得这会不会太作弊了一点,而少女看着他则露出新奇的表情。她在想干嘛十年后的杰和十年前一样,遇到他不能处理的问题(绪方梨枝)都是喜欢举手投降。
“刚刚的摇晃又是?”夏油杰问,他之前差点就堵住了破洞,只是突然传来爆炸声和摇晃才让他站不稳的。他说着的时候其实自己已经猜出答案了,在视野的远处,某节车厢上方。有一个很大的破洞。
“我是一个恐怖分子。”少女说,她竟然真的半点不害臊的说出来了!就连夏油杰自己都不会说自己是邪/教教主呢。他用几乎敬佩的眼神望着她而少女只是微笑“其实这是我的职业来着。我的职业是女学生/恐怖分子/狂信徒。嗯还有一个隐藏职业你没必要知道神明大人(系统)知道就可以了。不过这次事件除了清洗(狂信徒)之外,我作为恐怖分子的一面也是有好好提交计划书上去的…顺便一提计划书的名字是【列车爆炸案】哦。”
“呃原来你真的有在上学啊?”夏油杰问。可以吐槽的地方真的太多了现在反而无从下手,不过他屠村的时候也就是一个高中生那上学也没什么奇怪的。其实好想问你自己知道自己是狂信徒的吗?话说这个词是贬义词吧。一般都会说自己是‘主的代行者(刽子手)’之类的。不过还是别拿信仰来刺激她。
他此时只是提出了一个绪方梨枝之前也想知道的问题“你作为恐怖分子有提交计划书,到底是谁在审批?”
少女的脸上一瞬间也闪过了迷惘。呃她该不会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吧!夏油杰简直已经可以幻视出她一个人坐在开了夜灯的书桌前面咬着笔头冥思苦想,准备拿出一份计划书的样子了。竟然还有计划书真的傻到家了,但是这家伙的恐怖之处在于一直到现在为止,真的一切都在按她的计划行动。
“神明大人。(系统)”最后少女很清爽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夏油杰一瞬间觉得她的神明其实也有点可怜。她根本是所有无法思考无法理解的事情都丢到神明身上的吧?她很聪明战斗技巧很强不过脑子从一开始...
就坏了,作为程序的话就是运行速度很快但在某一个步骤会无限循环卡bug的类型。普通人到bug那一步就会崩溃。而少女的做法是选中了一位神明,把所有bug都丢到那里去(一切都是神的旨意),然后利索的跳过。
“顺便一说毒气和炸弹也是神明(系统)给我的。”少女说。这一句话却让夏油杰心中一凛。
她之前提交计划书是完全照搬商场爆炸案,所以才会是‘列车爆炸案’的名字,但其实之前一直都只用了毒气而炸弹根本没有存在感。“刚刚就是引爆了炸弹想打开一个口子跳进去的。“少女说,她的手中竟然真的有一个红色的开关。明明她的修女服也没有口袋啊那些东西到底是藏在哪里的?“不过没想到你这次没把门堵好,那里有空隙,就顺便钻进去了。”
“那还真是对不起啊。”夏油杰回应她。什么没想到,这么近的距离发生爆炸(能让车厢外壁打开的程度),他胸口一块肉都消失不见了,重伤状态下怎么可能稳住身形…哦还是那句老话如果是她就做得到吧。而且他上一次也把门堵住了,这次却没有,才会招致少女的鄙视——但难道她就是从来不会失败的?
夏油杰回忆了一下,不无痛苦的发现她还真的没有。起码同样的错误绝对不会再犯,他现在在通过对话理解她而少女也在收集他的情报。现在锁链把两人捆绑在一起,她绝对不会再被他丢出车厢——她甚至未雨绸缪的想好了怎么防止他逃走了?
现在的小女生会不会太聪明了?夏油杰嘟囔着“明明是一只猴子。”说出这句话后就感觉大事不妙,一抬眼发现少女用非常微妙的眼神望着这边。倒是没有当场发作的意思只是朝他抬抬下巴示意‘你继续说‘。估计是答复不满意就要打过来了。不过夏油杰也OK,他现在休息的差不多了而且刚刚是在想事情才会出口不慎——他在想少女说的’毒气和炸弹是神明给的‘是怎么回事。
原本以为神明只是少女虚构出来的一个概念。但是她自己肯定做不到去搞到这种东西。看她的校服,在那所学校就读的学生都挺有钱的但这和能在日本搞到这种危险品是两回事。而且越是大小姐,那边反而越不愿意摊上这种风险。
少女的所有技能点都点在了战斗和犯罪上。也可能犯罪也是战斗的一环节。要精准操控毒气弥漫整个车厢而自己不受害、要在仍然行驶的列车上引爆炸弹,但只炸开一个车厢顶部而不让列车侧翻。这几个课题拿给麻省理工的应用数学实验室都不保证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出答案。更何况是她这个高中都没有上完只有一份‘计划书‘的半文盲少女。她在这方面真的是天赋异禀。但取而代之的是交涉能力为零。夏油杰不觉得她有办法说服那些多疑的黑市商人。
或者从一开始这个女孩子的雷点就太多了吧?她这么热衷于和自己交流就是因为此前根本没人能听她说话啊。讲到神就杀人、讲到信仰就杀人、甚至什么雷点都没有触碰到单纯因为对方是’普通人‘就要实行清洗。动漫里面有这种人物都得头痛剧情要如何进展,更何况现实了——她到现在还没有闹出什么乱子,就...
是因为一直在山上的宗教女校上学与世隔绝。但到底是誰决定收容她的?那些修女肯定也发现了她的异常啊。是谁对她们保证没有问题让她继续在其中生活的?
联想到少女说过她和金属组合是家人…夏油杰之前有疑惑‘你真的觉得自己是兵器吗?‘可是现在看来。他问了少女一个问题“你认为自己是被制造出来的吗?”如果有正常的父母观不会说出那种鬼话。
“什么…”少女听到那句话是真的愣了。她在想夏油杰是怎么看出来这具身体是被制造的?不过还是回答了“唔…嗯。神明(系统)创造了我。”
“上一个有这种待遇的是亚当夏娃啊。”夏油杰随口说,少女微微偏了偏头,哪里搞错了。他于是确定,之前一直在用基/督/教做例子但这是他第一次说出来,她的反应没那么受宠若惊(她从之前就对夸奖很弱),那么虽然在天/主/教学校上学但她可能信仰的并不是耶/和/华。他说“总之是神造物。”
“唔。”这句话似乎让少女满意了。她点点头。暂时无视掉那句‘猴子‘让他继续往下说。神造物是个好称号啊,一出现就全属性加百分之十,梨枝觉得他多说点也OK。
“你觉得自己和金属是家人。”夏油杰说“你还有其他的家人吗?”
他记得少女说过为了这次清洗她牺牲了她的孩子。见鬼了她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会有孩子…?不过也不好说,咒术界本身就有为了传承优秀咒术积极‘配种’的习惯。夏油杰对这点基本无所谓甚至如果为了增纯血统他统一咒术界后也要这么做。但这和普通人为了那么一点点强度和天赋就让她去…是两回事。他的表情一瞬间很厌恶,而少女的眼睛空茫了一瞬间,她好像又在注视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神明)了。
“有的。有过的。”少女用的是过去式。梨枝真的有点寂寞因为如果穿刺乐园它们在这里的话不至于打的这么艰难!但是如果夏油杰现在的咒术和召唤完全解封那又是另一种情况了,不仅仅是打起来难不难的问题,重点是他现在好像以为梨枝本人能完全免疫咒力,把她增强了很多,之后的脑补也往强里面想。她现在才有这么多buff“不过暂时…暂时见不到了。”
她这么说的时候神情很寂寞,好像真的是一个和家人分别的十几岁少女。夏油杰在想她的‘暂时’是怎么回事。她之前说过‘另一个世界’,而且他也觉得她敢对列车做这种事情就是敢死队一样不想活了。那就是说这一次后她也会死并且在死后的世界和它们重逢吧。
有一点需要注意。她真的很易燃易爆但是对家人无比珍视。就算它们是死物也是一样(一个能把毒气当成空气清新剂用的人肯定没什么正常的世界观!)。之前夏油杰说过它们是‘咒具’她就生气了要杀掉他。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她的家人死掉她却无能为力?不会是因为对手太强,她的精神很不稳定,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弱小而害死家人只会崩溃。她说过‘为了清洗’家人才需要牺牲。夏油杰纵观整个列车爆炸案。用上的就是毒药和炸弹,和他的战斗也没弄坏什么啊!倒是弄断了一条咒...
具绳索,但少女显然并不在意。
那就是有人对她说‘为了清洗’,然后‘牺牲’了她的家人。夏油杰在想到底是誰会让她温顺到这种程度。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基本不用想“神让它们‘牺牲’的吗?”
“算是吧…”少女的语气有点寂寞。她接下来抬眼望着夏油杰,他第一次在她的眼中找到敌意。敌意是对你觉得可以做你敌人的对象才会有的,而之前少女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但神(系统)没有真的说要把它们拿走…祂(它)只是给了我选择,而我选择了牺牲它们而已。因为不这样做我就太弱了。”
夏油杰无法理解这句话的真意。他觉得少女可能把它们当成贡品贡献给神了。他不懂‘神’到底是怎么和她说的但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少女绝对不弱小,而在咒术界所有已知法术中,不管怎么不人性的血祭也不可能让一个没有才能的普通人变强成这个鬼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