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监仰头看了沐晨一样,忽地双目圆睁,咬牙切齿,竟然破口开骂:“逆臣贼子,竟尔忤逆犯上!□□太宗泉下有知,必当褫汝生魂,永不超生!”
沐晨愣了一愣。说实话冯太监的性格他也是略知一二的,要说现在走投无路...
了立一立人设也罢了,现在听口气竟然是骂的情真意切义愤填膺,那就颇有些奇怪了。难道这人虽说贪婪无耻,却居然有份愚忠?
他诧异之下,本能地转头看了看巡视的特种兵。兵哥向前一步,小声解释:“我们拘捕了宫殿附近所有的太监,还搜查了他们的住处。搜查这个老太监的时候,几个跟来的历史顾问过于激动,可能稍微有那么点粗暴……”
沐晨不解:“粗暴?”
兵哥咳嗽了一声,似乎也有些尴尬:“一开始还好,后来顾问看到了他库房里被虫蛀的几幅画,就有些忍耐不住了……听他们的意思,好像那是顾恺之的《女史箴图》……”
沐晨喔了一声,完全明白了历史学家们的愤怒。他回头瞥了老太监一眼,果然在那张苍白的老脸上发现了几块淤青。
按沐晨的了解,锤这老太监一顿都不至于让他愤怒,估计是历史学顾问们激动之下抄了他家库房,才让这人如此破防。
于是沐晨微微一笑:“冯大官,你吃了不少苦啊!”
冯大官愈发亢奋,惨白的老脸居然都泛起了血色:“悖逆无伦的禽兽,弑君弑兄的逆臣!你竟还敢和我说话?!”
沐晨呵了一声,浑然不以为意:
“什么弑君弑兄,你看唐太宗——喔你不知道唐太宗,你看周公诛管蔡,那是连孔子都要大力褒扬的……”
冯大官还欲再说,身后瘫软的皇帝已经迅猛起身,一巴掌堵住了他接下来的作死发言。皇帝被冻了这么久好歹也回复了神智,虽说什么糖太粽他不知道,但周公诛杀亲兄弟管公蔡公,那可是如雷贯耳的儒家经典……
冯大官晃着脑袋从皇帝耳光中苏醒,还未开口再喷,喉咙上就是噼啪一声火花——特种部队为了控制这些不安分的内侍,全部给他们带了电击装置,足以瞬间解除行动能力
看着冯大官瘫软在地,沐晨微微一笑,抛了抛手上的遥控器,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温和亲切:
“皇兄,你要是再不识时务,那可就得试一试先前的滋味了……”
听到这话,皇帝周身一个哆嗦,下意识伸手摸向了脖颈——直到此事众人投来目光,才发现他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居然多了一个金光灿烂的项圈。皇帝的皮囊本就出色,现在衣衫凌乱,漆黑眼眸中三分怒意七分畏惧,精致锁骨上再配着这么一个小巧玲珑的金色项圈,那简直是能衬托纯欲风了。要是皇帝能揽镜自照,搞不好还能当一当水仙花。
可惜大敌当前,皇帝是无心欣赏自己的美色了。他在寒风中咳嗽了两声,终于渐渐恢复神智,反复盘算以后,决意虚与委蛇,以拖待变——就算衡阳王出其不意突破了宫禁,他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解决台城外的数千禁军,乃至于京畿的两万卫戍军队,这些将领都是自己派出去的心腹太监,必能回转援助……
想到此处,他裹紧了被子,终于发出了冰冷的质问:
“老九,你要什么?”
“我要的很简单。”沐晨笑容可掬:“请陛下赐我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朝;再加我九锡、予出警入跸之权,如何?”
这是标准的权臣篡位三件套。但说...
实话,自古权臣篡位好歹也要走个三辞三让的流程,像沐晨这样开口索要的粗活,怕是曹丞相和司马昭都得瞠目其后。皇帝胸中怒火狂烧,终究只能咬牙忍耐。
“此处没有纸笔,怎么写旨意?”他冷声道:“等朕洗漱后再来!”
——只要洗漱拖上半个时辰,宫城外必定能发现不对!
沐晨莞尔一笑,抬手击掌。
“这就不必皇兄操心了。”他笑道:“上笔墨!”
大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这一次走进来了一个从头到脚都发着哆嗦的太监,手里捧着一个光华灿烂的金盘。等他走进院中看到皇帝,终于是一个忍耐不住,险些软在了地上。
当然,皇帝的惊愕恐惧并不比这太监少多少。他死死地盯着这个本该在宫城外统率禁军的心腹太监,觉得凉气简直进了骨子里。
·
至道六年四月十八,卯时六刻,在台城当值的尚书令接到了两份诏令。
第一份诏令倒颇为寻常,是他们那个以荒唐闻名的天子再次犯懒,宣称自己今日身体不适,暂时不能视朝;第二份诏令就颇为特殊了——至尊亲笔手谕,让诸位宰相与将军即刻进宫,不得稍有拖延。
尚书令颇为纳闷,心想第二道怎么颇有宫变的气味。他举起诏令稍微询问了一下传旨的太监,太监登时脸色大变表情仓皇,居然冒冒失失转身而逃。
尚书令在诏令上副署姓名,同时暗暗点头。
“——果然是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