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今夜有幸…”
谢玄呼吸一窒,她的字字句句化为靡音,环绕在耳侧,一遍遍循环,却无一句能进入他耳。
她一开口,如丝如媚的声音唤来霏霏淫雨,连连藤条破地而出,遮天蔽日,阴风怒号,藤条缠住他的脚腕,一圈一圈绕着往上爬。
掐住他的双脚,圈住他的腰,扼住他的喉咙。
拽着他看向她的脸。
这一看,藤条尽断,乌云消散。
谢玄早就在小报上见过她的脸,对脸和气质的反差感有十足的心理准备。然而亲眼见证的一刻,巨大的割裂感实在难以接受,咔嚓撕裂他的幻梦。
小报对曲无眉的评价是,一张平凡到泯然众人的脸。
他觉得小报肯定收了钱,平心而论,她的脸不符合大众审美。
曲无眉当选媚门坤柱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是她?媚门随手挑出一个女子,都不会比她丑。莫非是看修为和资质?
萧玉成也属于美梦破碎的人之一,他抿口茶,掩饰尴尬。
“咳,她的眼睛长得挺特别。”
谢玄礼貌地附和一声,小眼睛,单眼皮,眼角上勾,确实挺特别的。
修仙界整容术发达,稍微动动刀的不算少数。她哪怕进了媚门,也一点不动,是个异类。
“接下来,我开个头,为竞选花魁的姑娘们热热场。”
编钟声起,靡靡琴音,丝丝艳曲。
曲无眉一开口,又横又媚的声音生生压住淫歌艳曲,仿佛蓬莱仙境的一丝铮鸣,扣断琴弦,一截琴音刺穿上跃的游鱼,刺进湖畔的树干,刺破在场客人的心脏。
干涸的喉咙,被刺破的心脏,被定住的身体,被迷乱的眼睛。
惊艳叫好的情绪仿佛拉弦扣紧的皮筋,啪的一下,引爆全场。
鲜花、灵石、珠宝,横飞四散,落在舞台上。
谢玄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nbs p;她的眼睛像被剥开的石像,绽放出光彩。眼含秋水,带着柔光潋滟。明明是小丑的眼睛,却生生配得上媚眼如丝四个字。
她抚上发髻,取下步摇,黑玉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遮住白玉的脖颈,遮住精巧的锁骨,一颤一扭间,黑白相间,肤如凝脂,令人遐想连篇。
未开口时,她脖颈在扭,脸在转,眼睛却钉在你身上,直勾勾地看你,分分寸寸,一刻不离。
她开口时,那双媚眼乱飘,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你。
等得心急如焚,直想冲上前去,按住她乱转的脑袋,让她看你一眼,施舍你一眼。
快要放弃的那一刻,她冷不丁地斜眼射向你,嘴唇微微一勾,猝不及防间抛了个媚眼,眼睛跳出眼眶,飞向你的眼睛,在你心里一哒一哒地跳舞。
你还没回味过来,还没开始欣喜,她已经移开了视线。
三楼的包间。
王千刃颇有兴趣地看了一会,收回眼神,抿了口茶。
不得不承认,曲无眉确实不错,勾勾小年轻还可以,对他来说有点太嫩了。
不过,她这么抢风头,接下来的姑娘怎么办?
红袖招今晚玩得什么花样?打响曲无眉的名号,替她挽一把名声?
还是因为欢喜禅那位也来了,今晚先让客人尽兴,等会好劝他们回去?
贺拔势挑了粒话梅,扔进嘴里,边含边道:“她就是媚门的坤柱?媚门也是奇怪,怎么挑了个这般的女子上来?”
王千刃笑了笑,递留影球给他。
留影球记录着曲无眉当选坤柱时,说过的一段话。
“大家对媚门有一种错误的看法,以为媚门都是看脸和身体。那也算媚的一种,不过是最低层次的媚。媚门的媚,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
“无论我胖不胖,无论我丑不丑。只要我站在台上,就会是、一定是众人眼里最惊艳的存在。我说话的时候,我微笑的时候,他们看不到别人,眼里只有我。”
“只要我招招手,我注视的男人就会像只哈巴狗一样上钩。我点点简陋的圈套,对他说‘跳吧’,他就会乖乖跳下去。”
贺拔势看完,抛回留影球,语气不大好。
“呵,脸和身体是最低层次的媚?”
王千刃顿了顿,登时想到大多数界域的媚门都是往这方面修。
为了避免尴尬,他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刚才的迷魂香如何?贺拔少主怎么看,要不要引进一些?”
闻言,嘎吱,贺拔势咬碎话梅核。
他脸色不善,眼神阴沉沉。
梦境中,他的双眼被蒙上一层黑布,看不清四周。
他被人缚住双手,绑在头顶。
一人徐徐走近他,吹来一股清淡的沉木香。
来人抚上他的脸颊,捏住耳垂把玩了一会,粗暴地掐了掐下巴,扼住喉咙,一点点缩紧,他喘不上气,眼前一片黑暗,不住地挣扎。
昏迷的前一刻,来人松开手,他忍不住沉重地吸气,大量空气灌入喉咙,火烧火燎的喉咙得以稍微缓解。
来人的手往锁骨上狠狠掐了一把,他忍不住痛呼一声,来人并没有停手,反而享受着他痛苦的神情一般,一路往下。
贺拔势心中郁闷难堪,他怎么会做一个这样的梦?
难不成是王千刃联合红袖招,故意折腾他。
他脸颊泛红,心中羞恼却又微微感受到一丝难以言喻的舒服,这令他更加难堪。他一直质问对方,然而对方没有说话,甚至连笑声都没有。他看不见对方,却能想象到对方愉悦而鄙夷的神情。
来人的手一路向上,摸上他的后脑勺,黑布系结的地方。
唰——
眼前一片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