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助不甘心,他日思夜想,状若癫狂,又把目光放到了老屋上——作为陈氏的祖宅,没准儿下面也有宝藏。
眼看着老屋从内到外被掘地三尺,缣娘头一回觉得,这个枕边人竟是如此陌生。
一无所获的王助气急败坏,开始酗酒、游荡、不归家。
两个家仆被他卖了还债,缣娘织布所得也被他拿去挥霍。
有一天,他难得清醒着回来,久违的抱了女儿,久违地冲着她笑。
大抵是失望太多,缣娘已不敢有所希冀,面对这突来的转变,只有满心忐忑。
果然,到了夜间,王助就开始套问散花绫的织法。
缣娘的心从那一刻彻底冷了。
她告诉王助,她是陈氏女中最笨拙的一个,她织的锦连寻常绣娘都不如,因此常被祖亲训斥,这个阖家上下有目共睹。
陈太夫人活着时确曾说过二孙女天资平平的话,王助对此也并不怀疑。
不会织,那秘技总该传下?他不信陈老太婆会把镇宅绝技带入棺材。
可无论他怎么逼问,缣娘的回应只有摇头。
翌日,缣娘跟着王助进城,见到他与陈家昔日的死对头碰面,满腹疑惑这才迎刃而解。
她以为那就是王助的真面目,她又错了。
宝藏没有,秘技也无,王助的獠牙真正露出。
他开始殴打缣娘,以缣娘没给他生个一子半息来羞辱,甚至扬言要卖掉那两个不跟他姓的女儿。
王助全然忘了,从他入赘陈氏那天起,他也已经改姓了陈。
不,他没忘。
正因为没齿难忘,所以他心中对陈氏没有感激,只有怨恨——尽管当初是他自愿入赘,没有任何人逼迫他。
一个人,能够为了钱财,“屈尊”入赘、隐忍多年,何其可怕?
当初有多做小伏低,风势逆转就有多丧心病狂。
王助将一笔笔的账全都记在了缣娘头上。
而没了靠山和依仗的缣娘,在拳脚相加下渐渐软弱了、屈服了,于是跟王助回了王家村,一双女儿也被逼着改回王姓。
王家男丁在战乱时都被抓了个精光,王老汉也死于病痨,只剩下王婆。
眼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儿妇跪在自己跟前,王婆颇感扬眉吐气,毫不客气地使唤起缣娘。
最开始是当奴隶使唤,后来是当牲口使唤。
家里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光靠种地怎么成?缣娘既然会织锦,那就好好织,不许停。
缣娘自此被关进织房,从早织到晚,只给一顿饭。织得少了,不止她要挨打,两个女儿也要跟着受罪。
靠着对这个儿妇的压榨,王家人渐渐过上了好日子。
日子虽好转,王婆却依旧悭吝,不肯给换个亮堂点的屋室,也不肯给添灯油。
长年累月,缣娘的眼睛便不那么好使了,织锦的速度大幅下降。
王婆打骂之下也不见成效,看两个孙女愈发不顺眼。
这日,趁着缣娘去集市卖锦,她索性将一双孙女卖给了下乡收奴的人侩。
等到缣娘回来,什么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