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缃儿压不住腔中怒意,“我父亲与那沽酒女想要我阿娘去死,最多不过寄望于鬼神,孙郎君和牟娘子倒是‘不凡’,竟自己成了鬼。”
“柳善,你知不知道,你被下了毒。”
她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对着柳善道,“不是一日两日,至少半年之久!”
这种毒十分阴恶,只要下得适量,中毒者便很难察觉。
起初只是身子变差,容易生病,久而久之,精神涣散、虚弱无力,最终便是缠绵病榻,再也起不来了。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听到中毒者去世,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她的死因。
简直就如同踏入了一滩只要踩进去便再也无法靠自己力量拔身的吃人沼泽,无知无觉地一点点陷入其中,直至没顶。
“还好今日发现了此事。”
将这毒的阴恶处道完,黄缃儿告诉柳善,“你此时虽五脏有损,不可能恢复回往日康健,但还来得及保住性命。若是再晚上几日,毒进心脉,便再难以救回,到时即便发现中毒、仙丹妙药全用上,也不剩多少时日……”
今时今日,柳善还没有完全被淤泥吞没。
虽然身体、脖子和嘴唇都已经陷进去了,但离她的鼻子被彻底淹没还差一点。
仅那一点点,就足以来得及让人将她救出去。
但也仅那一点点了。
也许是明日,也许是后日,淤泥随时都有可能没过她的鼻腔、断了她的生机。
延福坊,安翎巷,早不成,晚则迟,今朝正是保命时!
山灵……
只是在心中颂念这两个字,黄缃儿便激动得胸腔震荡、血气四涌。
山灵是真的。
山灵是真的!
“柳善。”
她要赶快回到山灵庙向山灵像叩拜!
“你的家事本同我无关,我插手至此,已算多了。如今真相尽在眼前,之后要做什么,由你自己决定。我会将我随行婢女中的大半留下,你若用得上,便用,若用不上,只需吩咐一声,她们就会自行回司马府去。”
少女时的柳善腼腆而安静,永远低垂着头,走在人群的最后,因此没有多少人记得她曾经的模样。
直到最近,她们才留意到她。
所以在她们的记忆中,柳善总是又虚弱、又彷徨,仿佛一条在狂风中无重也无劲的柳枝,半分左右不得自己的命运。
可此刻,她却渐渐站定了、立直了。
一点一点,立得如同破土于石缝之间的竹。
她对着黄缃儿郑重拜下:“多谢娘子。”
黄缃儿为此多看了她一眼。
随后,她颔了颔首,率众转身向外走去。
在路过宅门时,她停了一下,抬手将门上的桃符抓下,狠掷于地。
婢女阿健一脚下去,桃符顿时四分五裂!
稍稍解了气,绣履碾过桃符的碎片,黄缃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几名驭师正在巷子口给马匹喂食。
见她出来,为首的驭师立马小跑着恭敬迎上前:“主母,马已经喂好了,这便启程去崖边寺吗?”
经他这一提,众人才想起,她们原本是打算要在日落前去一趟崖边寺的。
可崖边寺……
崖边寺似乎不如想像中那般灵验啊。
此时,在场的好几个小娘子都如此忖度起来。
山灵庙给出的解签文与现实一字不差,而崖边寺来来回回、就只有“子孙缘尚浅”、“需更加诚心求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