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 崔元设想过吕不韦的一万种计划。
然而任他脑洞奇开,都没能料到如今这种叫人尴尬欲裂的手段:将他捆缚手脚, 直接由人暗中放进今夜那位到访贵客的房中,那张稍微触上都会叫人汗毛直竖的卧榻里。
待侍者尽数离去,崔元适应着室内昏暗,尝试性挣扎了几番。
结局不出所料,除却衣襟隐有松动外,捆在他身上的绳索仍是丝毫不动。吕不韦该不会认为秦王是有断袖之癖吧?崔元突然就有些想笑,眼前瞬时浮现出一道夙兴夜寐、励精勤勉的帝王身影。
理智如秦王,又怎会让自己耽于情爱之中?
再说秦王后宫史书本就几无着笔, 他更是从未听过秦王还有什么断袖史闻。退一万步说, 就算秦王当真有那么丝丝的特殊癖好,吕不韦怎就断定对方会眼瞎看中自己呢?
更别提是在他与秦王皆清醒万分的状态下。
崔元思绪飞转的同时,身上忽而油生一阵燥热之感, 就似有无数蚁虫爬进心中细密啃咬, 那种想要将人吞噬的异样感觉逐渐遍布全身。崔元本是竭力忍着,额上细汗涔涔的同时, 突然自鼻尖嗅到几分清郁香气。初闻醒神明目, 再次感受时却多出几分缠绵意境。
吕不韦此计竟能肮脏龌龊至此吗?为了圆此苟且,还燃起这般不入流的熏香助兴?
崔元被人捆缚手脚, 无法亲自将那熏香踢翻扔出, 只能猛地咬紧牙关,身体紧绷着,任心头那股催人堕落的欲望逐渐朝四肢百骸蔓延而去。窗子并未关紧,时不时透进几许清凉夜风, 冷热交杂的瞬间, 崔元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愈发粗重起来。
不可以, 感受着身体从没有过的异样变化,崔元狠狠咬破自己的舌头,短暂而清晰的痛楚让他暂时清醒过来。如果应邀而来之人当真是秦王,其实对此时的崔元来说是最安全的。
他很清楚对方的为人,秦王就算是喜欢男子,都不屑于趁他人之危。
毕竟他是君王,今后的天下之主,他没必要因为任何人事物而放低自己的身段。
换句话说,他想要什么都不难实现,犯不着以此昏招。
如此想着,崔元忽而又安下心来,若是他猜测不假,今夜不过是在秦王面前社死一回罢了,大不了放下老脸求他帮自己灌桶凉水,再不济将他扔到外面的冷湖中便是。
左右秦王不会觊觎一个男人的身体。
想至此处,外侧恰巧传来一道房门开合的声响。来者似有两位,其中一位将另一位安顿在外间软垫后,便稳步退至门外了。不知为何,崔元本是平稳下来的心脏,因了方才那人离开的声响,而随之微微颤抖起来,眼眶亦隐隐有些发热。
外间那人只歇了片刻,而后便稳稳朝内间走来。
方至屏风处,对方忽而停了步伐,紧接着就是一阵衣物的窸窣响动。对方褪去冠帽袍服后,仅着里衣直接踏入内室,夜色朦胧中,崔元只能瞧清对方的大致身影。
挺隽高拔,形似芝兰玉树一般。
崔元任命地阖上双眼,侥幸想着自己如果装死不出声的话,对方会不会发现不了自己的存在?然而下一秒,对方便已沿着床榻边矮身落座。如今离得近了,崔元不难闻出对方身上的些许酒气,并不算浓烈,反而透着几许恬淡花香。
非要具体形容的话,倒像是樱花的香气。
崔元还未认出对方身份,来人便已率先侧身躺下,仅占了片余位置,甚至两人衣袍也只是将将叠落至一处而已。崔元微微舒了口闷气,酒醉之人总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吧?
反正自己醉酒时,大都是倒头大睡,一梦到天明的。
且不管对方到底是谁,只要自己这般窘态不被人悉数尽收眼底,便算是老天对他有所垂怜了。正以 为自己就此躲过一劫,崔元打算不动声色地向里挪去,谁知还未及动作,方才本还乖觉侧躺的男子,此刻竟突然翻身朝向崔元的位置。
除此之外,右臂更是自然伸出,将崔元整个揽进怀里。
这个姿势无论如何看都过于亲密。崔元的脸色涨红不止,由于香薰的作用,头脑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任由对方的手掌缓缓向下,进而揽住他略显瘦削的腰身。
似乎终于感觉到手中的别样触感,本是阖眸欲睡的男子,慢悠悠睁开那双黑曜石般光彩摄人的眸子。是成蟜,长安君成蟜。崔元搜索着两人几乎毫无交集的过往,心底顿时生出一股宿命的无奈之感。秦王到底还是不愿亲自前来,他早该想清这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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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捆缚手脚,任人采撷地倚在自己怀中,衣衫单薄如纸,似乎他稍微用力些,就能透过衣裳,勒红对方那光泽如玉的肌肤。此时眼前人的唇色异常红润水莹,像是吃下了什么异常的药物,身体灼热似火,可就算如此,对方仍是咬牙默默忍耐着。
再凑近些,还能闻到对方唇齿间轻微的血腥气息。
崔元本还沉浸在自己对秦王的猜测错误之中,回过神来时,只见长安君的眸色似是凝起了漫天夜色,幽黑深邃到像是要将他就此吸进腹中。瞧着对方的喉结成功滚了一滚,崔元正要用自己那暗哑的嗓音同长安君解释当前的情境,谁知还未开口,对方便已将他彻底按翻在身下。
随之引发的,还有崔元那声叫人羞耻的惊呼。
两人鼻息交融的瞬间,忽而有人自门外闯进室内,似是担忧长安君会被崔元所伤,进而遭逢不测。崔元下意识别过脸去,生怕门外人是自己的旧时相识,长安君却在对方破门而入的同一瞬间,直接出声将对方斥退至门外。
此人明明冷静地可怕,可同自己说话时,却又分明带了几分醉意:“吕公当真是有心了。”
说着,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抚上崔元红晕遍布的脸颊。崔元浑身一颤,显而易见,长安君并未认出自己,或许在他意念里,自己只是吕不韦送给他的暖床侍妾?
感受着对方愈发靠近的气息,崔元强撑着几分清醒,准备狠狠屈膝反击。谁知因了熏香缘故,自己的力道大不如前,轻易被对方钳制收服不说,还惹来对方一声轻蔑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