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兴味挑眉,虽说两人之间应是差了三四岁,可对方却并未比自己矮出多少,甚至不久后的将来大有将他直接反超的趋势,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自己断没有自轻自贱的道理。
如此想着,张良礼貌推拒道:“在下车驾中常备衣物,无需劳烦小公子。”
话罢,再次举目四顾。
好巧不巧,东南方向处竟逐渐显现出一道熟悉至极的挺隽身影,不知怎得,方才本还冷硬如常的张良,此刻瞧见崔元,竟如褪去利爪的猫咪一般,上前攥住崔元的荼色衣袂,额头轻轻抵在他臂膀之上,委屈酸涩之意登时显露无疑。
崔元本是远远避开群浴之所,打算清净片刻,谁知不慎竟当真浅睡过去。等他再次转醒时,那位洒脱任意的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崔元并未多想,只顺着小径兀自回程。
方至渭水,远远便见张良正与一位小少年并肩而立,想着张良惯来独行独往,如今寻得合衬伙伴,自是再好不过,谁知现下看来,张良倒像是碰着了终生的冤家一般。
崔元安抚性拍拍张良的发顶,示意他有话直言,自己定会为他主持公道。
张良却不欲再提及方才之事,毕竟对方较自己更为年幼,先生若为自己出头,岂不落个欺凌幼小的名头?再说自己的心胸还没狭隘到如此地步。谁知张良还未开口,方才那位玩闹纠缠的小少年却率先作脆弱扶额状,配上对方苍如白纸的面色,更是浑然一副弱者姿态。
“先生许是不知,方才我失足落水,全赖这位哥哥奋力相救,才得以喘息片刻。”
若是不知事态之人,怕是下意识便将这小少年看作弱势者怜悯关爱了吧?不过依靠崔元多年的演艺经验,还是不难看出对方的做戏痕迹。张良素来以韩非与崔元二人为榜样,除去勤奋聪慧的学习作风之外,还将韩非的单纯良善学了个七七八八,若是遇到心术不正之辈,定是极易吃亏的。
虽笃信对方多半是在扮猪吃虎,可鉴于对方身份难辨,崔元还是按下自己蹂.躏弱小的欲望,淡淡道出一句:“举手之劳罢了,小公子何足言谢?”
话罢,崔元又在对方的圆滚注视中,慈爱揉上小少年雪白如云的脸蛋儿,然后瞧着对方脸颊上微微浮现的红印,佯作好奇道:“小公子怎还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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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罢,崔元知他年幼,不欲再同对方计较这些,见对方默了声响,想来应是知错能改,便欲携起张良的手掌,同蒙毅等人早些汇合。谁知须臾之间,眼前却又多出一道雪青色的挺拔身影,来人袍服端整、仪姿磊落,手中不知何时持了把折扇,面上仍旧是看遍红尘的不羁笑意。
明明方才还衣襟松垮,怎至人多时,便知晓拢紧袍服了?
想到对方疑似谨守男德的行径,崔元忍不住掩唇笑笑,谁知那位小少年瞧见此人,竟如见了救星一般,飞速奔至对方身侧,双手攀住那人委坠如云的衣袍,眸中的泪光更是闪烁动人。
只见其将白嫩手指幽幽指向崔元二人的方位,无声倒胜有声,似是因崔元而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出少年明显的告状举动,崔元敛下方才的清晰笑意,并不打算将其直接戳破,而是迎着来人的视线,淡淡抬眸与对方平静相视。男子不知与那少年到底是何干系,同崔元对视过后,先是垂眸去瞧张良,见张良亦无波无澜,对方竟是一折扇直接拍在那位小少年的脑门之上。
少年委屈抱头,男子却毫不怜悯,只听其笑声训诫道:“小扶苏如今倒是愈发能装会演了,惯爱戏弄旁人,真当我不知你顽劣之性?”
见惯用伎俩被自家人无情拆穿,少年终是规矩垂下双手,恭恭敬敬侍立在男子跟前,进而赧然认错道:“王叔训诫的是,扶苏知过。”
崔元:“……”扶苏?王叔?
扶苏应当是秦长公子扶苏,扶苏的王叔该不会便是长安君成蟜吧?
秦王那个被人忽悠叛乱,却又被轻易反杀的倒霉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