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最后一枚硬币(2)(1 / 2)

鸟与荆棘 一只小火腿 13688 字 2021-12-17

1. 父母滤镜

宝宝是在六月底出生的。

抛去生产过程的艰辛不谈, 助产士剪断脐带、把孩子抱过来的时候,温梦是被吓了一小跳的。

——宝宝在羊水里泡久了,皮肤红彤彤、皱巴巴, 手指脚趾细细的,怎么看都和睡美人搭不上关系,更像只小猴子。

助产士见多了新生儿,很确信地告诉温梦:“长一长就会长开了, 肯定是个帅小伙。你看他的眼睛多漂亮,模样俊着呢。”

宝宝非常应景地哼唧出一声, 依偎在温梦胸前, 吧嗒了一下嘴。

从那一刻起, 漂亮与否这件事就显得无足轻重了。温梦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孩子平安快乐就好。好不好看, 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大概就是初为人母的心情了。

不过助产士到底是有经验, 说的话没错。

小猴子能吃能睡,出了满月已然大变样。五官舒展开来,脸蛋白里透红, 肥嘟嘟的,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奶娃娃。

模样越长越像温梦的同时, 小家伙的脾气完全随了廖维鸣。打小就黏人,对感情的需求度特别高, 一秒钟看不见妈妈就要嚎啕大哭。

他一哭, 圆脑壳也跟着叫。家里简直鸡飞狗跳,弄得一对新手爸妈焦头烂额, 无从下手。

最难的是晚上。

天一黑,气氛立刻进入十级戒备。本宅第一件大事已然从“今天吃什么”,变成了每天晚上如何哄宝宝睡觉。

理论知识看了一大堆,实际应用起来全都不奏效。什么拍睡、奶睡, 门儿都没有,只能抱着。

廖维鸣拿出长征的架势,揣着宝宝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客厅溜达回卧室。走了足足快有一万步,才勉强把孩子给忽悠睡着。

往婴儿床上放的姿势尤其要小心,如同放炸药包。一个没拿捏好、让小恶魔醒过来,那么就会前功尽弃,又迎来一顿哭嚎。

今天晚上运气不错,炸药包平稳着陆。

小猴子躺在柔棉被单上,没有被惊动,睡得很熟。脸上的奶膘被挤得圆乎乎,长长的睫毛上下扇动。完全没有了醒着的恶魔模样,更像是油画里圣母怀中抱着的孩童。

廖大师已然忘记自己一连一个多月都是朋友圈微信运动第一名的悲惨现状。

此刻他只顾着趴在婴儿床边的围栏上,一动不动地看了小猴子好久。

然后他扭过头,轻声问了温梦一个问题:“亲爱的,你说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宝宝?”

嗯,这大概就是初为人父的滤镜了。

*

新手爸妈在取名上没什么天赋。一直“小猴子小猴子”这样顺口叫着,等到必须要上户口了,才开始为孩子的大名发愁。

客厅里,灯光融融。

温梦和廖维鸣趁着孩子睡着的空档,把《诗经》《楚辞》《新华词典》全都搬到了茶几上,一页页翻看着。面前摊开几张A4纸,写了又被划掉,满满当当。

无论哪个名字,似乎都不足以表达出父母对孩子的期许——短短两三个字,怎么承得下那么多爱意呢。

两个人耗了太久,水都没顾得上喝。这边努力思考,那边还得关注婴儿房的动静,呼吸间都冒火。赶上这年夏天雨水少,处处天干物燥。

最后温梦提议道:“要不叫廖泽?”

湿润、温柔,是世界带来的雨,是一场奇异恩典。

廖维鸣眼睛亮起来,全票通过。

2.牙牙学语

饱含着无数期待的廖泽同学就这样一天天长大。他抬头,翻身,坐起来,开始吃米粉、鸡蛋黄和一切辅食。

以及……长牙。

哦,糟糕的长牙。

新生的牙床又痒又胀,廖泽非要用才冒出尖尖的乳牙磨一磨才舒服。只要是出现在视线里的东西,他都想放进嘴里咬一下。有时候是咬咬胶,有时候是廖维鸣还没来得及摘下来的手表,有时候是温梦的衬衫一角。

对于这件事,老前辈圆脑壳有话要说:“汪汪汪。不要乱啃东西,那样是要被送去上学的!”

圆脑壳不知道,人类幼崽的幼儿园要等到三岁才能上。在那之前,有的是时间玩耍。

当然当务之急,是要先学会说话。

一般10个多月,不少小朋友就已经学会叫爸爸妈妈了。可无论温梦和廖维鸣怎么教廖泽,他就是不肯开口。黑眼睛水汪汪,嘴严实地抿着,模样无辜极了。

温梦越瞧越发愁:“小区里别的孩子都能说话了,我不放心,是不是应该带他去看一看?”

做母亲的本能压住了对医院的恐惧。她恨不得立刻就挂号,下一分钟就能从医生嘴里听到“孩子没事”这四个字。

廖维鸣安慰她:“别担心,我们一起去儿童医院。”

说动就动,门诊就预约在第二天中午。

小廖泽像是知道了什么,在医院里表现得很老实,不哭不闹,所有检查都配合得很。

模样难得驯良,成功骗到了护士小姐姐。她一边夸奖道“真是天使宝宝”,一边给了廖泽一只奶酪棒吃。

零食下肚,检查也做完了。

拿到结果之后,温梦松了口气,又有点哭笑不得——廖泽竟然什么事也没有。

“每个孩子说话的时间都不一样,只要在一个合理区间内,某些功能发育得或早或晚都是正常的。”医生解释道,“平时要多跟孩子交流,加强语言输入。”

这句话被当成了圣旨。

只要是廖泽醒着的时候,一定有人和他说话。不管是温梦、廖维鸣、保姆阿姨,还是那个絮絮叨叨的故事机。

“从前有一片森林,住着三只小熊。熊爸爸,熊妈妈和熊宝宝……”

没完没了,是个人都能听烦了。

终于有一天。

廖泽坐在爬行垫上摆弄小汽车,突然冒出一句:“Mama。”

温梦听到之后愣了一下,拿着玩具的手顿住:“你刚才说什么?”

“Ma——ma。”

温梦一下子激动起来,从爬行垫上站起来,扬声喊道:“维鸣,你快过来!”

次卧的门被推开。

这段时间廖维鸣为了能多在家里工作,干脆把那间没人住的屋子改成了小画室。

他边回微信边问:“怎么了?”

“快快快。”温梦招呼完廖维鸣,就迫不及待地展示起孩子的最新技能,回过头对廖泽说,“宝宝乖,再叫一遍。”

“Mama。”

啪。

廖维鸣拿着的手机掉在了地板上。

廖泽同学年纪太小,不懂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此时此刻,他就不明白他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会突然拥抱在一起、激动地快要哭出来了。

不管懂不懂,都不影响廖泽觉得这场面很好玩,于是他美滋滋地又喊了好几遍:“Mama,mama,mama。”

廖维鸣俯身去捡手机,手有点抖:“不行,我现在就要拍个视频,发朋友圈。”

温梦马上回道:“你发吧,我去点赞。”

先锋派艺术让位给孩子稚嫩的呼唤,他们突然变成了生活里一对最普通、最平常的那种父母,热衷于和亲朋好友分享一切微小的感动。

这算不算变得平庸?

廖维鸣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他很幸福。

3.爱的教育

三年后,刘主任退休。温梦的职称顺利往上升了一级,工作也因此变得更加忙碌。平时需要加班就算了,赶上一个周末,也不能休息。

更糟糕的是,她才在书桌前坐下,刚打开电脑,就听见书房外稀里哗啦一片狼藉声。

温梦默默叹了口气。

——当初她有多急着让廖泽开口,现在就有多头疼。

因为。

“妈妈!!我的鞋少了一只。”

“妈妈!!我想吃饼干。”

“妈妈!!爸爸为什么亲你呀,我也想亲你一下。”

“妈妈——!!!”

温梦觉得自己生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她走到哪里,小廖泽就要跟到哪里。小嘴叭叭的,一天能喊上一万次妈妈。就算有廖维鸣陪着,他也非要跑去找温梦。

眼下书房的门把手就在转动,一个小脑袋从外面探出头:“妈妈。”

温梦从屏幕上移开视线,严肃地说:“妈妈在工作,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爸爸。”

小朋友才不理那一套。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只管趴在桌子前面奶声奶气地开口:“可是我好想妈妈呀。”

有其父必有其子,廖维鸣爱撒娇这点也被孩子完美地遗传了。

话到这个份上,温梦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合上电脑,蹲下来抱一抱廖泽,顺便喊廖维鸣过来营救。

几秒钟后,书房门开。

铁面无私的廖维鸣走进来,使出一招倒拔垂杨柳,把廖泽提起来抱走了。

“妈妈——!!!”廖泽小脚乱蹬,鞋都要踢掉了。

温梦一阵心疼,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算了,突然发现孩子的嚎叫声小了一点。

再仔细一听,是廖维鸣在和儿子商量:“我给你画只大老虎,你不要哭了,行么?”

过了一会儿,抽搭的声音果然停了:“我不要老虎,要一只小狗。”